石苞的办法确实有效,杨渠的手指送回杨府后,杨氏中人果然乖乖的就带着一车车金银珠宝来了,这让石苞都不由得佩服自己的智谋,既拿捏了杨氏,还能顺势从杨氏身上榨取油水,简直是一石二鸟!
杨渠的手指当然有作用,杨翀面无表情的看着使者送来的手指,不说毫无波动也是暗自幸灾乐祸,若非是有个“孝”字压在头上,只怕杨翀当场都要大笑出来。
当然,在众人面前杨翀还是要装成一副孝子模样的,当即就跪在地上哭天抢地,指天画地的发誓一定凑够钱财将自己爹给赎回来。
杨翀的表演确实迷惑了不少人,便算是连杨集都觉得杨翀既有能力,又是“纯孝”之人,杨渠不喜爱这个嫡长子属实是没有道理。
等在众人面前演完孝子,杨翀反手便让人将这节手指给王氏送去,美其名曰:“安能欺瞒嫡母?”
听着后宅传来王氏看到断指后被吓得昏厥的消息,杨翀还面露戚戚,颇为自责,内心确实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王氏虽然不敢再干涉杨翀行使权力,但是小动作却是不断,杨翀可是很清楚王氏这几日往京兆王家去了多少封信,既有求父亲救杨渠的,也有指责杨翀“不孝”的。
当然,如今弘农杨氏自身难保,京兆王氏又如何会为一个嫁出去的庶女出头?石苞的行为虽然让士族对其观感更恶,但杨渠毕竟没有人头落地,石苞收拾杨渠后便也再无动作,关中士族虽然惶惑不安,但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这也是麻秋计谋毒辣的地方,便是算准了这些沽名钓誉的世家门阀的软肋。
既然石苞这么贴心的为自己的谋划送来助攻,杨翀自然也就笑纳了,当即便吩咐左右准备财帛,往长安送去,当然在财帛之下装着的却是一件件露着寒芒的兵刃。
......
“止步!”
一声断喝,羯兵拦住了杨氏入城的车队,如今晋军北伐,关中俨然已经进入战备状态,长安之民往返出入都要仔细盘查,生怕让晋人的细作混了进来。
为首的是杨集仔细挑选出的家臣,为人最是大胆心细,被羯兵拦住也不慌乱,堆着笑容就迎了上去:“将军容禀,我等是弘农杨氏的人,此番入长安是为乐平王送贺礼的。”
“哦,弘农杨氏啊。”羯兵闻言略微放松了警惕,目光露出些许玩味,拿着长戟绕着家臣边走边说:“某是知道汝等的,没几日好活了,你们的家主勾结僭晋已经被殿下所囚,等征东将军回来就要砍头,啧啧啧,倒是有这般多的财帛,不多时便是我辈的了!”
周围守城的羯兵闻言都大笑了起来,不时还传来几声怪叫。
家臣闻言目光微微一寒,主辱臣死,作为主战派自然极为刚烈之人,听到一个小小的羯兵都敢辱没主家心中自然是杀意顿起,但旋即又压制了下来,大事在前,容不得意气用事。
“将箱子都卸下来,我等要仔细盘查!”
羯兵见家臣沉默不语心中颇为无趣,旋即用长戟捅了捅马车上的箱子命令道。
听闻此言,几个押送的部曲都悚然变色,这些箱子只有三成是财帛,其余装的全是刀枪剑戟,只要一开箱,一准立马露馅,念及如此,已经有部曲以手按剑作戒备状,随时准备与这几个羯兵火并。
“怎么?不行?”
羯兵见几人不动,甚至还有些人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杀气已经溢于言表,瞬间警觉起来,周围几个羯兵也都纷纷将长矛放平,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俨然已经是准备厮杀,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将军说笑了,如何不行?”
家臣反应很快,立刻脸上堆笑拉住了浑身绷紧的羯兵,然后露出了“和蔼”的微笑解释道:“将军是知道的,这些财帛都是奉送于乐平王,这开箱盘查自是无妨,就是怕万一短了斤两,乐平王怪罪下来......”
“尔是觉得我等会拿你财帛吗?”羯兵闻言大怒,周围的羯兵也都目露凶光,仿佛随时要撕碎这些汉儿一般。
“将军言重了,仆自是相信将军,就是怕到时候乐平王追究下来牵连将军受了无妄之灾啊。”
家臣立马开口缓和气氛。
羯兵闻言这才神色稍缓,紧绷的气氛才有所缓和。
“将军是知道的,殿下素来喜爱奇珍异宝,这次我等奉送的不少颇为脆弱,若是盘查时磕碰到,以至于珍宝损坏,殿下难道不会以此罪将军吗?”
家臣循循善诱的说道。
果然听到此话,羯兵顿时一震,作为石苞的麾下他是太清楚自家这位大王是个什么鸟德行,可以说凡是能想到的缺点都可以往他身上走一遍,贪财好色,吝啬残暴几乎就是他的写照。
在他麾下当兵,稍有不顺意就是重罚,或是笞杖加身,或是吊起来冻饿,更有甚者直接斩杀的也大有人在,在这一点上,羯汉倒是难得平等,石苞杀人可不管你是胡是汉。
此番杨氏进奉财物,若是不经他们手出了问题,那是杨氏的责任,万一经了他们手出了问题,杨氏到时候倒打一耙,按照石苞的性格只怕不问青红皂白先杀两个经手士卒再说,想到这里,羯兵心中顿时毛骨悚然。
“行了行了,汝等进去吧。”
想清楚利害,羯兵便如同看瘟神一般生怕碰着杨氏车队一下,连忙催促着杨氏快些进城。
“记住了,汝等可没有碰这些财帛,若是出了问题,那是尔等一力承担,自与我等无关!若是胆敢攀诬我等,便杀尔全家!”羯兵着急忙慌的放杨氏入城,还不忘警告道。
“将军宽心,自不会有纰漏的。”
见羯兵放行,家臣也是送了一口气,他是生怕这些羯兵一根筋非要盘查,到那时只怕也只能鱼死网破了,如今羯兵既然放行也算是有惊无险。
经过这一次波折,杨府的车队不敢怠慢连忙催赶着马车往长安城中去了,一进长安便快速驶入杨翀安排的落脚的地方,将武器甲胄以最快的速度卸下进行藏匿,幸亏石苞兵力不足,城中守备极为空虚,也让杨氏众人得以从容卸货。
卸下刀剑武器后,便又立即再将财帛装好,朝着长乐宫驶去。
看着杨氏奉送的财物石苞很满意,没想到一根手指的功用倒是这般大,听说杨氏如今主政的是杨渠的大儿子,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只怕看到他爹的手指尿都被吓出来了吧,难怪这次办的这般利落。
石苞甚至还充满恶意的想到,不若再剁杨渠几根手指下来送回去,或许还能提高一下自己敛财的效率,当然最后石苞还是没有这么做,就杨渠现在的情况,再剁两根手指怕是人就没了,这颗摇钱树可不能倒啊。
石苞很满意,杨翀也很满意,这次送礼可谓双赢。
得知城门口的惊险过后,杨翀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好悬,若是当真被发现,只怕计划顷刻就会破产。
也幸亏家臣的机智才让杨氏躲过一劫,对于这种能办事的家臣杨翀当然不会吝惜赏赐,当即命人取来杨渠平素最喜欢一株珊瑚赠给了他。
家臣见礼物贵重本还想推辞,杨翀却执意要送,不仅送财物,还选了两个容貌姣好的侍女一并送给了那家臣。
这既是送礼也是拉拢,家臣若是收了,那便是杨翀一条船上的人了,就算杨渠日后回来,家臣也只能跟杨翀站一边,在豪门待的这一年杨翀在暗中学习他所看到的一切,手段自然也变得愈发毒辣了起来。
家臣推辞不过,他也清楚这是杨翀的拉拢,不过看如今的形式,就算杨渠回来了,只怕想要拿回杨氏的控制权都是在痴人说梦,于是只能咬牙叩首,接受了杨翀的赠予。
看到对方这么识时务,杨翀也满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