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只有二十四小时,根据感受的不同而有所延长或缩短。
此时我依然保持了之前的状态,精神十分匮乏,渴望什么,却很难明白自己渴望什么。
近几日的南边都在雨中,我已经过了会欣赏雨的年纪,见着下雨只会感到阴郁,我会想起账户里小数点往前不过3位,想起缩在角落来抵御狂躁的争吵声,想起站在天台边缘时看透生死的苦笑。
这大约是不惑之年的人类才有的感受,如果是个年轻人类,恐怕他的内心早已老去了。亦或是扭曲地接受了这个世界,并同样扭曲地回报这个世界。
无论哪种,都太过悲伤了,那是以一个天真的灵魂早早夭折而得到的结果。他们的悲伤便像这雨,嘈杂,密集,一定会停,一定会来。
要说的话,倒也有些有意思的。今天有个人类女孩和我搭话了,那时我在画画,我仍对人类身体结构一窍不通,只能勉强凭着直觉去描绘。
“你好厉害呀,电脑也可以画画吗?”她在长桌的那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
我依然是讨厌人类的,因为我所见的绝大部分人类都经不起我对其人性的考验。
“是啊,这个是平板,如果你想要的话,你甚至能在电脑上画画哦。”我笑着看着她。
这是个很温和且开朗的人类女孩,要我去形容,就像橙色的琥珀吧,未经雕琢,也未包裹什么,纯净而透着光,有一种柔软的力量。
“那你在画什么呀?”但她对我笔下交错的线条感到了疑问,事实上我也很难辨认自己究竟画了什么。
“这是人体的结构,我在试着画出人类的样子。”我看着自己这一堆隐隐约约往某种结构上扭过去的线条,很平静地回答道。
毕竟我是说“试着”。
“人是长这个样子的吗?”
毕竟我是说,“试着”。
“是啊,差不多是这样,但我还没画明白。”或者说是似懂非懂,我实在不明白人类的身体只有骨架是对称的,或者说连骨架都是近似对称,但腹肌之类的可能是一大一小。
“哦…你刚刚玩那个的时候好厉害啊。我的手速也很快,但是那样子我做不到。”她很谦虚,很认真。她看到我闲来无事在平板上玩游戏的样子了,甚至看了有些时候。
“那不难哦,只要你能听出它的节奏,站在创作者的角度去思考这个曲子,你就能理解它了,也就能像我这样了。”我笑眯眯地回答道。
是胡说八道的。
音乐节奏类游戏在我眼里,大概就是很不错的充满各式各样情感的曲子,赋予其诡异而错杂的代表节拍的按键和轨道,然后你需要迅速而精准地接住。但这些按键和轨道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混乱,为什么总有一些玩家会为此破口大骂,我想我或许是有答案的。
兴许人类真的可以靠这样来进化,比如说类似猫科一样的反射神经。
“哦…”显然我说的话对她这样可能自生来才过去十个春秋的孩子,有些难以理解。
嗯,十岁左右。
“对了,你很像XXX哦!”她突然又兴奋起来。
XXX是因为我着实不记得那是谁的名字了。这是一个主播,我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直播了些什么,又是怎么为人所知的。
问题是这个人类女孩在这个年纪看直播,这未免有些震撼到我了。
“这个主播跟你好像好像的!我是他的铁粉哦!”提及这个人,她十分高兴,看出来她确实很喜欢。
不过现在的人类小孩是不是有些,呃,早熟了?我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听说的,有几位直播者的收益被退了回去,原因是重金打赏的几位观众是未成年的人类。我感到了一丝寒意。
“那不错诶。”我故作赞赏道。本想问几句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担心自己会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最终还是闭了口。听起来像是个男主播,隐约记得名字有些文气,也说不出来什么奇怪之处。
随后这个女孩被一位人类女性带走了,带去了咖啡厅的另一块休息区。那位女士大约在这附近工作,她的工作牌还在颈上挂着,绿色边框,着装显得非常干净利落。
不过她刚才应该注意到女孩和我搭话了,但她甚至没正视我的眼睛,很快把女孩叫走了。看来我的亲和力只有年纪较小的人类孩童可以察觉,年纪稍长的就需要我装模作样来应对了。
人类的成长,大概就是学会欺瞒和伪装吧。
这并非第一次。
我在这个咖啡厅几乎是每天都坐在同一个位置,而时常有些孩子们会注意到我,也有些孩子会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也会眨眨眼看着他们。
我至少讨厌绝大部分人类。
这样的孩子应该算新芽,或者天使,尚未折翼的天使。
狐狸大多有些神经质,疑心很重。因此我多少也有些疑神疑鬼,时常盯着陪这些孩子来到这儿的成年人类们。
我很确信,天使折翼的速度取决于他们的言行,人类最擅长毁灭人类了。
我多少是希望他们能在长大后还是天使的模样,这样我也不至于看见任何一个人类都会在观察片刻后摇摇头了。
人类的内在无法逃过他们最微小的言行,这是无法被掩饰的,也是我了解一个人类的内心世界的路径。他们毕竟是动物。
我们毕竟都是动物。
再高级的动物也依然保持一定的兽性,又谈何人性本善或恶呢?不过都是为了生存罢了。
我也不过是借着狐的眼,换了种方式去理解人类,说到底,也没多大区别呀。
我讨厌人类,也大致是讨厌自己的。
但我很清楚我是希望活下去的,因此我也是爱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