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渊浑身冷汗直冒,发抖得连牙齿都在打颤,挣扎很快,整个人都虚脱了。
幼师在不远处守着,见那一贯清俊挺拔的男人此刻浑身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不停的痉挛,她有些担忧,自言自语:“是不是注射太多了?他应该不会死吧?”
男人淡淡挑眉:“他不过是一副湿透了,不得不说,身材挺好的。”
路知渊来这里后不久,短短几句话,他已经看出这个男人对袁野的深情,固执的,倔强的,隐忍的,不顾一切的。
可他,恨死了袁野。
幼师听言,打量了路知渊一眼,绑在墙壁上的男人手臂修长,腰身精窄紧瘦,长腿笔直……湿润的碎发下,五官精致,垂着头,仍旧不影响他的美感。
幼师莫名的耳红心跳。
男人瞥了她一眼,忽的笑了:“他现在是个罪人,过会儿他们会将他接下来送回房间时,你在水里放点东西就行了。”
幼师没有做声。
男人耸肩:“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既然你没这样的想法,过会儿我问其他人去,你到时候可别后悔。”
幼师冷眼瞪他:“你别乱来。”
……
四十八小时前,崔敏三人刚结束对路知渊的审讯。
小型会议室里,律师们七嘴八舌讨论着接下来的如何做。
路知渊恍若未闻,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银杏。
陆嵘推门进来,走到路知渊身边坐下。
“之前你说他们说的天使和魔鬼的说法,李娜也说过,我并太相信,可刚才的审讯过程中,崔敏却是有些异样……路知渊,她是个前途光明的人,深受信任,她即将升为上面的负责人……”
路知渊望着窗外穿行的车辆,对他的情感纠结漠不关心:“她有好几个问题,首先,她问我那这上面怎么会有我的指纹,我说我打算关掉传送带,她反问‘她想杀你,你却要救她?’”
陆嵘点头:“我注意到了,当时她的表情质疑又轻蔑,可正直的国际刑警不会对任何人见死不救。”
他很佩服路知渊,这家伙一开始不过是奇怪袁野为什么每次更换身份都能被找到,才开始注意每一个和袁野接触过的特工,包括曾经在集贸市场爆炸暗中出现在现场的崔敏。
要不是为了确定,路知渊根本不会接受他们的审问,甚至不会回答那一连串的隐私问题。
而他的悉心设计,显然有了成果。
“第二,我总结你们对我的各项怀疑和指证后,三位负责人都哑口无言,白斩尴尬,就连乔岩也不自在,但和我合作多次,关系不错的崔敏却没有半点不自然,甚至连眼神都没回避。”
陆嵘点头,“对,这不是有情感的人的正常反应。”
“第三,她设计那一连串测谎问题,问神秘人放炸弹是否为了泄愤,这个问题非常主观,作为题目设计者,她至死至终都没有问我,是否认为袁野还活着。”
“因为,她很确定,袁野没有危险。
最后,她私下和我交流时,安慰我说:‘别担心,袁野不会有事的。’”
陆嵘垂下眼帘,无力接话:“无论在什么时候。警察都只能说我们会尽力,而不会说我们保证不会有事。’
“张之言早就怀疑特工李娜泄露机密,接收方是国际刑警的崔敏。”路知渊俊脸清冷,“他在最后一段音频里说得很隐晦,可我和他曾经有过共识,知道他说的是内奸,他知道特工死后,身上的音频会被分析,即使崔敏从中作梗也不能拦阻。”
“他怀疑崔敏,但没有证据,只能用最笨的方法设计最后一战,用生命赌一次,将她藏起来,留下信息,将最后的事交给我。”
陆嵘想起张之言的惨死,痛惜:“路知渊,我们没有证据,一切只是猜想,无法对崔敏进行审问。”
“她想找到袁野,又想将我抓起来,既然如此,我可以做诱饵,引她上钩。”
“不行太危险了。”陆嵘直接否决了,“现在的情况已经对你很不利,你还要去蹚浑水!路知渊,你能不能先考虑怎么解救自己?神秘人想毁掉你的声誉,想杀了你,他的计划是……”
路知渊接过话:“可,或早或晚,他还是会将我抓到AI去,杀了那里所有的人,还有我!”
“所以,你更不能去……”
“最近你和秦墨延在调查AI,陆嵘,你不想将那些无辜的人救出来吗?”
“就算要卧底,也是警察去。不是你!”
路知渊靠近椅子里,脸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可是你们等不及了,而且没有选择,只有我能去,抓内奸、救人,一举两得。”
陆嵘震住,这一刻,他分不清这个固执又沉默的男人究竟是为了公义,还是所谓的爱情。
他无法定夺,只能将情况反应给负责人乔岩,最终商议决定,让路知渊装备齐全的离开,警察配合演一场追捕大戏,送路知渊到虎口,计划对崔敏隐瞒。
而乔岩,曾经和袁野共事,极为佩服她,之前所做的不过是不想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在计划执行前,路知渊提了一个要求。
下午五点,路知渊坐在黑色轿车后座,捧着笔记本,画面中穿着病服的袁野捧着一杯水,“我最喜欢高尔夫,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只需要掌握技巧,就可以进洞。”
错,她不喜欢高尔夫,而且她不是投机取巧的人。
那天他们在书房讨论时,袁野说高尔夫那是有钱人的消遣,路知渊条件反射地答:“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不过,你的说法也没错,一年的会费不低。”
当时袁野撇嘴,觉得他是纨绔子弟。
这些正是路知渊之前卧底时学习的内容,当时那家高尔夫球场就是某家银行与其他公司联合打造的。
所以,袁野其实在只是爆炸案废弃的工厂里。
路知渊、陆嵘和安全局新特工换了一辆低调的车,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工厂。
星期五,工厂附近安安静静,连之前收破烂的那个拾荒老人也不见了。偌大的工厂散发着颓废的气息,早就空无一人。
大家沉默而忐忑,轻手轻脚地翻箱倒柜,寻找每一个能藏身的地方。
路知渊坚强镇静的心到了这一刻,打乱了规律,砰砰乱跳,他知道自己的推断不会出错。他从来自信飞扬,可现在他无法承受失算的风险。
手指微颤地触碰最后一个柜门的门把手,忽然感受到细细的阻力,里面有人拉着柜门,不让他打开。
他的心脏在这一刻突然停止了跳动,弯下腰身,缓缓蹲了下来,对着那已经生了锈的柜门轻声唤了句:“袁野。”
随后,柜门那边的力道突然一松,陡然消失。
他缓缓拉开柜门,袁野脏乱不已,浑身脏兮兮的,看不清模样,一看到路知渊,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哭了起来:“路知渊,张叔叔死了,他死了!”
“是我开的枪,对不起,对不起,他让我躲起来,我们不在一起,可我看到周尧一枪一枪打在他身上,逼问我的下落,张叔叔不说,中了那么多枪仍旧坚持着。周尧终于忍不住了,要给他注射那些化学药品,我知道那些东西,会让他格外难受,我怕他更加难堪……对不起,对不起……”
她死死抓着路知渊的衣服,泪水瞬间打湿了,冰冰冷冷的,仿佛初春的雪落在他的心头。
“我打了那一枪,就在山里不停跑着,一直跑。听到了警车的声音,我也没有出去,因为张叔叔说警方里也有卧底,叫我沿着他安排好的线路跑,不能停下来。我一直跑,一直跑,所以没有去找你对不起……”
她浑身颤抖着,哭得伤心欲绝,仿佛受尽委屈的孩子。
“袁野……”路知渊紧紧拥着她,才唤了一声就说不出话来。
不过二十多个小时,压抑在心里的疯狂思念和恐惧全都后知后觉的如同开闸般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