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原谅顾长笙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光听这个群名,就充满了打工人对公司的怨念。
孙临海知道她笑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一开始也觉得叫这么直白不好,但后来跟那些搞研究的一起工作久了,也觉得只有这个群名才能表达我的心情。”
眼前这个女人跟之前那几名精神治疗师不同,他们总是盘问信息,对孙临海的话小心翼翼,让他对他们生不出半分信任,而这个女人不同,她似乎真的能懂。
“你们平时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啊?一个大脑又没长腿,不能移动···”
“我们的工作就是想象。”
孙临海把目光从顾长笙身上挪开,看向单向玻璃的方向,“那些研究人员会给我们导入很多数据资料,让我们以想象的形式进入他们设定的某个世界中。”
他压低声音,非常认真:
“我现在所处的就是一个想象世界,我的本体还在等我的意识回去,不然···本体长期无法导回数据,会被那些研究人员判定脑死亡的,我就回不去了!”
看起来孙临海似乎非常担忧,顾长笙也一本正经起来:
“回不去就回不去呗,你现在这具身体不挺好的嘛!有手有脚还是A级战士,基地精英啊!福利待遇不比在培养皿里当个大脑强?”
“唉!你不懂···”孙临海叹了口气,“一旦判定为脑死亡,他们就会把我的本体彻底毁掉,到那时,我的意识体也不存在,一样会死的!”
没有本体,意识体也无法存在,
想到这里,顾长笙忽然记起了污染源想方设法证明:合理即存在这件事。
难道它们的本体也被毁掉了,只剩下意识体在求存?
而意识与物质无法脱离,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基本逻辑,
所以它们会重新寄生在一个个新的生命体上,并试图自证它们以新生命体存活的合理性?
看似恐怖的表象背后往往藏着的是最简单的逻辑:活着。
这么一想,顾长笙顿时很是感慨:看看人家污染源为活着都这么努力,自己有什么资格去emo呢?
“我有一个办法,让你不用回去也能活下来。”
孙临海被吸引了注意,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一个本体是不是只能有一个意识体?”
“对。”
“那一个意识体是不是也只能有一个本体?”
“对。”
顾长笙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继续开口:
“那这个本体究竟是什么,有强制规定吗?”
“这倒没有···可我就是一个大脑啊,我的本体肯定也只能是一个大脑!”
“小了!格局小了!”顾长笙神秘兮兮的凑近,压低声音,“意识体本身是没有形状的,它落在人身上就是人的意识,落在大脑身上就是大脑的意识,物质确实决定意识,但意识也可以反作用于物质啊!”
孙临海微蹙的眉头突然僵住,随即舒展开来,一张脸上有了明显的顿悟:
“大师,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是孙临海的意识体,不做大脑了,就做孙临海?”
“欸!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儿!”
顾长笙嘴角微勾,维持住一个大师该有的风范。
话要少要精,表情管理要到位,该洗脑时···啊呸···该引导时要巧妙下钩子,结论永远要由对方得出,才能让对方在事后缓过劲儿时依然觉得:这是他自己的想法!绝对不是被人pua了!
“可我只习惯做大脑啊!不会做孙临海啊!”
“合理就能存在!你不需要真的成为孙临海,只要让周围那些人相信你就是孙临海,那你就能成为孙临海。”
真正的大彻大悟往往只在一瞬间。
孙临海此刻突然开了窍,呆呆坐在椅子上,运转了好一阵,才重新开麦,身体也有些颤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大师,我悟了!我悟了!”
他的声音极大,接着哈哈哈大笑起来。
由于刚才后半段对话是二人近乎耳语进行的,陈霖在观察间内没能听全,正疑惑时看到孙临海突然站起,大笑着在屋内开始跑圈,还不时的振臂高呼:“我悟了!”。
场面一时有些喜剧化,纵是行医多年的陈霖也难以判断:这到底是不是精神污染加重了。
这时,顾长笙站起身,冲单向玻璃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她治好了!
推门离开前,顾大师还不忘再三叮嘱:
“记住,合理就能存在。”
“多谢大师。”
门再次被推开时,陈霖走了进来,他需要进行复诊。
孙临海已经淡然坐在桌前,冲老陈伸出一只手:“陈医师,请坐!”
陈霖:“···”
···
回到单人宿舍,顾长笙摊在床上,复盘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孙临海的经历给她最大的启发就是:精神污染只能用另一种精神污染去对抗。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确是在给对方洗脑。
虽然不清楚孙临海本人到底在蓝天科技院经历了什么,但他却被反向污染产生了自己其实是一颗大脑的错觉,自己用另一种污染又把这股反向力给弹了回去。
负负得正,算是把他掰回了重新做人的正轨,只是这段轨道已经和原来的孙临海完全不同了。
合理即存在思维的最大漏洞就在于【存在】上。
好比是你按照某一位亿万富翁的逻辑思维去待人做事,但你却未必会被环境承认:你就是这位亿万富翁本人。
因为你不符合存在本身,即:你不是他。
【合理即存在】能运行的基础在于:你已经重生或魂穿在了这位亿万富翁身上,占据了存在本身,才能去追求合理这件事。
那些污染源本身确实强大诡异,但也受限于想要合理这件事,所以必须遵守存在,也就是各种各样生命体的逻辑规则。
占据了超市的存在,就必须以超市的逻辑进行存活;
占据了桐城饭店的存在,就必须以饭店的逻辑进行存活;
那天堂电影院应该也一样,只是内里多了一个小李岩,
看来污染源在侵袭存在时,并不会做筛选判断,是直接将电影院和内里没逃走的小男孩一并污染吞噬的。
能够交流就是好事!
那个小男孩李岩不同于其它发疯发癫的污染源,他执念只在于寻母,等自己帮助他找到母亲后,是不是不用道具,也能让电影院自行消解呢?
翻了个身,她侧着身子,睡意袭来。
不过,话说回来,不知道大智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自己出发前,在超市里给他留了好几天的口粮,应该够吃吧!
呜呜呜···看不见大智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
藏在一座废弃大楼的安欣超市里,大智站在电子门前,久久不肯回去。
起初,大智有些焦躁,不停的在门口进进出出观望,电子门感应灵敏,一会儿开,一会儿关,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迷雾分离这么久。
很想循着她的味道一路追踪过去,但想到她离开前不停的絮叨叮嘱,还在收银台上放了一堆食物和水,大智的脚步又顿住了。
“你在这里等我,我肯定会回来的,你要是不听话,以后再也别想看见我!”
他不太懂“不能看见她”和“不能跟她在一起”有什么关联,但野兽能领会对方话里有小小的威胁意味。
“嘶——”嘴里低低发出一声,有些不满被威胁,但又舍不得反抗,站到了天黑,他想起迷雾交代过:“要按时吃饭、睡觉。”
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回到了超市里,抓起了一只大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