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黄林被光头骂得狗血喷头。
黄林之所以怀疑光头,是因为这哥们曾经跟黄毛酒后干过架,结果被黑柱和黄毛合伙揍了一顿,后来他告到周老板那里,也没招待见。
在黄林想来,应该是老板在县里的生意得罪了人,对方派人来镇里打听到消息,买通黄毛杀了黑柱三人。
三人一死,黄毛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周老板在镇里的二把手,若是他再跟县城的人里应外合,便可掀翻了周老板,自己上位。
然而黄林的推断虽说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但光头有不在场证明啊!
巡捕站推测的三个遇害时间,光头都能找到人证明他不在场,一通电话打下来,光头将黄林怼得哑口无言。
周老板冷冷地看着外甥,一脸阴霾。
想他当年花了十来万,才将这不成器的草包弄进了巡捕站,后来又花了二十多万帮他弄了个站长,结果这小子当了几年的巡捕,就这点儿水平,真是票子都塞进了狗屁眼儿!
韩护院见光头越骂越狠,狠狠瞪了他一眼,提醒道:
“强子,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忘了你的身份!”
光头闻言一愣,生生将嘴边的脏话给噎了回去,黄林再怎么草包,毕竟是周老板的外甥,而他光头强终归是个外人,骂的这么难听,的确是有点儿越界了。
周老板斜了眼光头,又斜了眼黄林,一句话没说,自顾拄着下巴愁眉锁眼。
想他周庆坤一世英名,却养了一群草包,遇到大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想来想去,周老板还是觉得县里的人嫌疑比较大。
三个月前,他在县里的灯笼街新开了一家歌厅,因为装修豪华价格也实惠,来上班的妹子自然也多,开业不久便抢走了一大票生意,同街的两家老歌厅直接就倒闭了。
在灯笼街开夜店的老板,多少都有点背景,不是沾白就是沾黑,总之都不是善茬。
他周老板抢了人家的生意,自然有人想报复,但他儿子在县里当差,歌厅又有打手护着,对方应该是不敢在县城下手,这才派了人来镇上收拾他。
思虑一番之后,周老板还是觉得镇上不能久留,对方派来的点子不但是把好手,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南榕镇巡捕站一共就三个人,就算加上韩护院,也不定保得住自己,县里的打手虽然有十来个,但一时半会儿却也不好调回来的,两家歌房投了那么多钱,没了看场子的,被人砸了怎么办?
说是周老板的财路主要还是镇上的门脸和厂房租金,但房契地契都是他的名字,对方也不可能开个坦克过来把房子拆了,他完全可以等调查出了幕后之人,摆平了这桩事再回来。
两权相害取其轻,周老板最终决定,立刻带上值钱的家当,跟韩护院一起返回县里,至于镇上的生意,暂且交由黄林打理,但这厮不能做决策,只能传递消息,凡事必须汇报,由自己亲自拍板儿。
周家大宅北边儿的山头上,简浮生拿着望远镜,目送着周老板的两台车扬长而去。
这两天来,尽管他顺利地杀掉了周老板三个手下,自己的状态却也十分糟糕。
车开到沟里都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简浮生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不正常!
前天傍晚他在水库边逮住了黄毛,暴打他的过程中,再次出现了短暂的失忆,等他清醒过来,黄毛已经死了,而且死状惨不忍睹,一张脸上到处都是凹坑,该是被圆棍的棍头给拄了无数次!
当晚睡觉的时候,简浮生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可当他冒着冷汗惊醒的时候,却又记不得梦里的内容了,只是隐约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全是一片血红!
所以昨天找到疤哥的时候,简浮生没敢再用圆棍,干脆故技重施,以搭车为名坐上疤哥的副驾,趁其不备一枪打穿了他太阳穴。
至于周老板匆匆而回,又匆匆而去,简浮生已有预料。
周老板这种人,别看他草菅人命,自己却惜命得很,一旦感受到威胁,肯定会迅速转移……毕竟搜刮了这么多钱财,人家还指着慢慢享受呢!
不过早在对黑柱下手之前,简浮生就给了兀子三千块钱,让他去县里打听周老板的消息。
可惜兀子毕竟只是个农村孩子,没有刑侦方面的经验,搜集了这么久的信息,也就弄到了周老板名下两家歌厅的地址,连老贼在县里住哪儿都不知道。
简浮生从下午一直等到傍晚,周家大院却一直没人出来。
两天死了三个人,周家的人都噤若寒蝉,连光头都躲进了小楼不愿出门。
无奈收起了望远镜,简浮生走下了山头,撒算找那黄林问清周老板的动向。
……
巡捕站位于小镇的东首,紧挨着一条二级公路,是镇上唯一还有点儿人气的地方。
日暮西斜,黄林走出了巡捕站,跟手下两个巡捕道了个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
周家的案子又有了点儿新进展:
一个餐馆老板回忆了兀子的长相,口供已经传到了县里的巡捕处,交给了专业的画像师。
一个小超市的老板也汇报了一个异常目标,这人三天前来的,皮肤很白,虽说着本地话,看起来却像是城里人,第一天就买了一个露营用的简易帐篷,两套衣裤,第二天又来了一次,买了很多食物和水。
根据那个巡校毕业生的判断,对方应该是派了两个人过来,一个负责打听消息,一个负责盯梢杀人,那个买帐篷衣服的人,很可能就是杀手!
给舅舅打了个电话,黄林往巡捕站旁边的烧烤店一坐,点了三十个羊肉串和几瓶烧酒,反正家里也没媳妇儿,他一般都在外面喝够了才回家。
酒过三巡,黄林跌跌撞撞地拉开了巡逻车的车门,查酒驾的都是他的手下,他爱喝多少喝多少。
黄林摇摇晃晃地开着车,巡逻车也在马路上慢悠悠地摇着,跑得歪歪扭扭。
十来分钟后,车灯照亮一个路边的一个红砖墙小院,黄林的家就快到了。
巡逻车从小院门口摇摇晃晃地开了过去,开了一截吱嘎一声刹车,又摇摇晃晃地倒了回来。
倒着开的巡逻车路过小院门口也没有停,一直退到了五百米开外,又刹了一次车,再次遥遥晃晃地开向了小院。
黄林醉醺醺的摸着方向盘,稀里糊涂地道:
“催你个老炮,今晚邪门了啊,俺家滴院门怎么跑天上去了,老子的车又不会飞……不对,俺已经成仙了,家也搬进了南天门,老子坐的是筋斗云……还不给俺飞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口罩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车前方,张开双臂拦住了巡逻车的去路。
黄林醉眼朦胧地瞟了眼拦在车前的简浮生,骂道:
“哪里来的哮天犬,敢挡我二郎神回南天门!”
说着,黄林猛踩一脚油门,正朝着简浮生撞去。
简浮生一惊,猛地扑倒在巡逻车的引擎盖上,从车顶一路滚到了车尾。
落地之后,简浮生一连在地上滚了三圈,才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破口大骂道:
“去尼玛的巡捕,酒后驾车,当街撞人,你踏马连黑社会都不如!”
黄林听见骂声,仿佛好像是清醒了点,一脚踩住刹车,他又一把拽开车门,摸着手枪从车里滚了下来!
费力八交地爬了起来,黄林举枪指着简浮生,迷迷瞪瞪地骂道:
“哪里来的妖怪,敢来南天门作乱,俺二郎神这就毙了你!”
简浮生目瞪口呆地看着黄林,愣了半天才问道:
“哥们,你车不要了?”
原来这黄林踩了刹车,却没挂P挡,他人是下来了,车还在自个往前开……
黄林回头看了眼远去的巡逻车,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
“没事,那是俺滴筋斗云,一念咒语就回来!”
简浮生一听,笑得肚子都疼了。
感情这哥们跟咱一样,都是修仙的呀!
望着站都站不稳的黄林,简浮生灵机一动,忽悠道:
“黄林……阿不,二郎神,你认错人了,我是那天庭的赤脚大仙,带着玉帝的圣旨来的,你小子福缘不浅,很快就要加官晋爵了啊!”
黄林一听,赶紧收了手枪,醉醺醺地往地上一跪,一边磕头一边道:
“原来是大仙啊,俺,俺谢谢玉帝,谢那个主……什么来着?”
“那叫谢主隆恩!”
“啊对对对,俺谢主隆恩!敢问大仙,玉帝给我赐了个什么官儿?”
简浮生正在编瞎话,就听轰隆一声,巡逻车撞在了拐弯处的水泥护坡上。
黄林听得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
“大仙,俺滴筋斗云好像坏了?”
简浮生翻了个白眼,胡诌道:
“你看错了,那是雷公的云,刚才他在云上放了个屁……你那筋斗云跟玉帝请了个假,今晚找母云开房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上班!”
黄林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简浮生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念道:
“二郎神听旨!”
黄林五体投地,直接趴在了地上。
就听简浮生忽悠道:
“奉天承运,玉帝诏曰,二郎神素有功勋,受命下界游历,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待尔返回天宫后,本当官至一品,任巡仙统领之职!然尔此番下界,与那周庆坤狼狈为奸,做尽欺行霸市,鱼肉百姓之事,可谓是罪孽磊磊,劣迹斑斑!尔当立刻认罪,将所犯恶行,如数告于赤脚大仙,并将你身上不义之财,尽数交于赤脚大仙保管!今日之后,你当悔过自新,自去那下界巡捕司自首,于牢中蹲满二十载,方可将功抵过,重列仙班,返回天宫统领群仙!”
一篇玉帝圣旨编完,简浮生摸出手枪指着黄林,一脸警惕地爆喝道:
“你可知罪!?”
黄林一听,双手猛地撑起了上身,一脸惊慌地跪着道:
“大仙冤枉啊,俺这次下凡,本来就捞了个掏粪的活计干,是我那舅舅作恶太多,为了找个长期的保护伞,才花钱买通了前任站长,将俺塞进巡捕司的啊!坏事都是我舅舅跟他手下的人干的,俺可从来没动过手,顶多是有人跑来报官,俺没将案宗录入系统罢了!”
简浮生见这哥们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不由神情一松,满面笑容道:
“二郎莫怕,玉帝还是很看重你的,你且一五一十将那周庆坤的罪行揭发出来,本仙替你跑一趟,先收拾了他,再替你在玉帝面前美言几句,你便不用坐牢了。”
黄林连声道谢,不但将周老板干的罪行都揭发了一遍,还告诉了简浮生周老板在县城的住址。
简浮生听完,不由怒火中烧,这周老板当初拿了镇西的厂房用地,却没给当地农民的拆迁款,后来被人告到县里,他出了很多钱才将事情摆平,却将破财的怒火撒到了那告状之人的头上,派黑柱几个杀了那人一家老小,从此之后,便没人再敢上县里告他了。
冷冷盯着黄林,简浮生拉下枪栓就想毙了他。
但快要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简浮生猛地一愣,手指滑出了护环。
什么时候,我的杀心变得这么重了?
黄林是正儿八经的巡捕,官家的人,我要真杀了他,大明官方必然一查到底,我他妈还要不要命了?
沉吟片刻,简浮生叹了口气,问道:
“你从周庆坤那儿收了多少赃款?”
黄林想了想,含含糊糊地道:
“俺记不清了,也没多少,一百万不到,八十万是有滴,俺刚在县城买了个房,花了七十来万,卡里还剩七八万!”
简浮生点了点头,督着他给坤哥的账号转了账,加上之前从黑柱和黄毛那搞来的钱,这两天他已经给坤哥还了十来万了。
不过这些钱都是周老板搜刮来的民脂民膏,简浮生拿来还债,心里难免过意不去,他打算等自己从姜幼月那搞来了大钱,回镇上查清哪些人被周老板盘剥过,再想办法暗中偿还。
等黄林转完账,简浮生灵机一动,让他把周老板和自己的罪状又重新念了一遍,拿着手机从头到尾录了下来。
这玩意发到网上去,丢的可是两津市巡捕局的脸面,周老板的那点财力,怕是还打不通市里的关系吧。
临走之前,简浮生撇了一眼醉成烂泥的黄林,冷笑道:
“玉帝让我给你带句话!你此番下界,罪孽深重,想要洗脱,虚得物用其极,你这便去附近寻个粪坑,用那粪水好好洗洗吧!”
黄林像只蛆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简浮生抱了抱拳道:
“谢谢大仙指点,粪坑不用找,我家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