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诏狱中,不辨日夜,只有每天吃午饭的时候,会有狱卒前来用木棍敲着监栏,将一桶如泔水般的稀粥,同一块发馊的馒头丢在碗里面,放在了监牢门前。
当然,若犯官家境殷实,可以买通诏狱中的锦衣卫,从外面带进来一些菜肴,但是中间会被克扣一大半,即便如此,也比馊了的馒头和泔水般的稀粥要好的多。
“驸马爷,吃饭了。”
周世显的饭菜却与他人不同,一名锦衣卫提着两层的涂漆黄花梨饭屉,打开牢门,恭敬的走进来摆放在了木桌上。
当饭屉打开后,下面是饭,上面一层是菜,肉炸的酥脆娇嫩,素菜翠绿可人,散发着阵阵香味,飘在这诏狱内,引起了周围几声咽吐沫的声音。
“把这一份给孙总督,下面这层饭,给那六品犯官。”
周世显吃了最上面的几块糕点后,吩咐锦衣卫将饭屉中的食物,分给了孙传庭和那倒霉的六品小官。
“驸马爷仁义。”
锦衣卫翘起大拇指,这饭屉是宫内的娘娘让人送进来的,御厨的手艺,其他人能吃到真是福分。
“多谢驸马。”
孙传庭也不客气,在诏狱这些日子,虽然家人常常会带来食物,但经过锦衣卫几道手后,就剩下些许青菜叶子,那比的上驸马的伙食,那可是出自宫内御厨。
周世显被关在这诏狱中,已经有些日子,可是既不提审,也不释放,不明白崇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此时,皇宫文华殿内。
“你是说,鞑子原本真的有意突袭华北?”
崇祯坐在龙椅上,手中拿着一份密折,眉头紧锁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王承恩。
“是,其实锦衣卫在辽东的探子,确实侦测到了建奴军力的动向,本来准备向上呈报,可是建奴却忽然缩了回去,不知道去向,因此锦衣卫暗探认为我大明边防严密,鞑子对辽东铁骑强悍生了退缩之意。”
王承恩不敢有丝毫隐瞒,对崇祯奏报道。
“可是,驸马却说鞑子是害怕染上疫病,这才取消了突袭计划?”
崇祯抿了抿嘴唇,将手中的密折放在案桌上,盯着王承恩。
“奴婢也不清楚,驸马爷到底从何得知的消息,只是锦衣卫探寻的消息都在这里,奴婢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王承恩连忙跪下,顿首对崇祯回禀道。
崇祯却起身,面色凝重的在案桌前走了几步,锦衣卫的密报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建奴果然有过突袭华北的打算,临时取消也符合周世显所说,可是这中间却有一关键的信息。
到底建奴是害怕关宁铁骑,还是害怕疫病,才打消了进攻华北的计划。
如果是害怕关宁铁骑,那么崇祯就能确定,自己在内忧之下,加追辽饷的事情是对的,让大明百姓承受着加饷的沉重负担,乃是有回报的。
可若按照周世显所说,仅仅是疫病,才让建奴感到害怕,不敢越雷池一步,那岂不是崇祯努力构建的辽东防御纯纯是一个笑话。
“陛下,奴婢估摸着,驸马爷可能从别处得知了这个消息,但却臆断成了什么疫病,使得鞑子不敢南下,请陛下明断。”
王承恩心中也苦,驸马的这一番话,彻底让他踩了坑,当然承认自己情报工作做的不好,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今早周皇后又叮嘱了王承恩一番,务必要救出驸马爷。
王承恩现在是风箱里面的老鼠,两头为难,只能想出这么一段说辞,尽量周全。
“混账,连朕的驸马都知道的事情,你们锦衣卫却不禀报,建奴南下这么大的事情,也敢隐瞒,传下去,将那瞒报的锦衣卫赐死。”
崇祯听了却勃然大怒,对王承恩吩咐道。
“是。”
王承恩低着脑袋,连忙答应下来。
“驸马呢,在诏狱中可本分?”
杀了瞒报的锦衣卫,崇祯的心情略微好转了一点,随口对王承恩询问道。
“驸马爷,这些天日夜反思,深觉身受皇恩,却因放浪形骸,辜负了陛下和娘娘们的一片厚爱,泣血流涕,哀哭不断。”
王承恩见崇祯问起,连忙跪着,凑上前两步说道。
“嗯,还算驸马有良心,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他认真反省,朕岂是刻薄之君?”
崇祯面色略缓和,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陛下圣明。”
王承恩能说什么,连连替周世显顿首谢恩。
“走,今日正好朝中无事,去诏狱中看看。”
崇祯见状微微点头,背着双手,对王承恩说道。
“是。”
王承恩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招呼太监宫女们摆驾出行,心中却忐忑不安。
一路上,王承恩几次想要派人去诏狱,提前提醒一下周世显,这一次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能再激怒崇祯了。
以崇祯的性子,屡次冒犯,恐怕就算是周皇后拦着,也定然会斩了周世显。
可不知道为何,今天崇祯就像是知道般,偏偏就将王承恩放在眼皮子底下,一点机会都不给王承恩,无奈下只能认命的跟在崇祯左右。
诏狱这边,见到了崇祯和王承恩的时候,才匆忙迎驾。
“去密室。”
崇祯站在诏狱门口,想了想对带路的锦衣卫说道。
“是。”
锦衣卫不敢怠慢,连忙打开了通往密室的门,小心翼翼的将崇祯和王承恩带入其中。
“这几日受苦,想来驸马应该恢复了一点理智。”
崇祯踏入密室中的时候,心中这样想着,只要周世显表现的好一点,当下放了他也不是不可以。
“辽饷就是个屁,关宁皆反贼。”
可是,崇祯刚刚进入密室当中,还没有坐稳当,就听见窥壁方向传来了周世显的声音。
“什么?”
崇祯眉头紧锁,嘴唇紧抿,额头皱纹凸显,身体紧绷了起来。
王承恩双眼瞪大,嘴巴张开,双手微微颤抖,浑身僵硬,呼吸短促,眼神呆滞起来。
“是他吗?”
崇祯怒视着王承恩,用手猛地一指窥壁方向,询问道。
“应该,是吧!”
王承恩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