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话正说出了崇祯心中所想,作为大明的最高统治者,崇祯掌握的情况要比一个小小锦衣卫要多得多。
旱灾、寒灾、大疫仿佛商量好了,一起在大明境内爆发,就算崇祯勤勉却也焦头烂额,心中不禁埋怨手下的大臣们无能,武将贪生怕死,可是就算杀了手下的大臣们,对于时局却也无济于事。
想到这里,崇祯朝着窥壁方向挪动了几步,想听听驸马周世显还有什么要说的。
“如果按照陛下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没救了。”
周世显摇了摇头,对锦衣卫说道。
“陛下勤勉朝政,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锦衣卫有些不相信,吃惊的说道。
“越勤勉,死的越快。”
周世显冷笑一声。
“这是什么话,陛下初登基就剪灭阉党,勤政爱民,使我大明有中兴之相,乃是明君。”
锦衣卫摇着脑袋,如同拨浪鼓般。
“正因为灭了阉党,才是最大的错误。”
周世显淡淡的说道。
密室的崇祯听了,心中暗怒,自己从哥哥天启皇帝手中接过大明这个烂摊子,初登基就灭了阉党,开言路,为阉党打压的大臣平反,朝政一片清宁,可到了驸马周世显的口中,自己第一步居然是错的。
“驸马难道是阉党?”
崇祯眯了眯眼睛,看向了身旁的王承恩,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王承恩的脑袋垂下,他知道当崇祯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是动了杀机。
如果驸马只是口出狂言,崇祯最多将他幽禁起来,但若是被定为阉党,脑袋可能就不保了。
王承恩心中苦涩,来的时候,周皇后和几位后宫娘娘都请他一定要保住周世显,奈何这小子自己作死,他也没有一点办法。
“公子,难道你是阉党?”
锦衣卫的神色也紧张起来,对周世显说道。
“我怎么可能是阉党,我是说陛下杀魏忠贤杀早了。”
周世显摆了摆手,换了个姿势躺下,虽然没礼貌了点,但是我乐意。
“杀魏阉早了?”
锦衣卫有点不解。
“阉党虽然可恶,但到底压制住了党争,能从富庶的江南捞回来银子,使得国库逐渐充盈,陛下灭阉党这没错,可是却没想过谁能替代阉党,没有了钳制,造成现在东林、浙、楚诸党相争,朝廷面对这么多的天灾人祸,朝中大臣拿不出一条对策。”
明亡于党争,这几乎是后世的一个公论,事实上明末虽然天灾不断,但也不是完全无解,只要政通人和,还是有机会应对,不至于落到国破家亡的地步。
崇祯耳畔听着周世显的话,也是愣了一愣,在登基之初,他最恨的人莫过于魏忠贤,不仅仅是魏忠贤企图加害自己,更怨恨魏忠贤蒙蔽哥哥天启皇帝,使得天启帝成了一个整天在宫内做木匠的昏君。
可是,在以雷霆之势剪灭阉党,逼死魏忠贤后,崇祯原本以为从此宇内清净,从此大明会蒸蒸日上,但这才几年功夫,外寇入侵,内乱不断,大明隐隐有倾覆之相。
“陛下没有弄清楚,阉党是家奴,依仗的是皇权,同大明休戚与共,可是东林党和其他却不同,他们的背后都有江南财团,有各自利益的小团体,小山头,大明亡或者不亡,都与他们无干,大不了换个主子,继续当他们的官。”
周世显继续说道。
密室内的崇祯双拳紧握,原本清秀的面庞,隐隐浮现出一丝血色,双目圆睁。
“陛下,息怒,这周世显胡言乱语,不必放在心上。”
王承恩眼看着崇祯的模样,知道这位皇帝气到了极致,周世显的一席话,将崇祯登基以来,最被人所吹捧的功绩,完全给推翻了,简直是打脸打到了肺管子。
“要我说,东林这群只会口头鼓噪清谈,却无一良策为国的腐儒可杀。”
周世显的声调却又提高了几度,深深的入了崇祯的耳。
“这杀才,实在可恶。”
崇祯气的拂袖而去,王承恩连忙跟了上去,在临出门前,看了一眼周世显的方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返回了皇宫当中,崇祯胸中的一口闷气,并没有吐干净,因此先将王承恩臭骂了一顿。
“建奴突袭华北的事情,锦衣卫到底在做什么?你手下的探子,为什么没有查清楚。”
崇祯指着王承恩骂道。
“陛下息怒,这件事老奴会派人查清楚的。只是,这是驸马一人之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未可知。”
王承恩连连顿首,不过,周世显的这一句话却也结结实实得罪了他,作为大明的情报头子,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那可真是失职。
虽然王承恩忠于崇祯,忠于大明,但作为一名宦官心胸狭窄是常事,因此本能的给周世显使个绊子。
“总之,你去查一下,朕也不能冤枉了他不是,再说马上就夏天了,周世显不是说夏天山东有饥荒吗?朕倒要看看,他是妖言惑众,还是真的能未卜先知?”
崇祯冷哼一声,对王承恩吩咐道。
“陛下,那要不要在山东准备一些粮食,万一真的闹饥荒了怎么办?”
王承恩顿了顿,对崇祯询问道。
“唉,九边又讨粮饷了,朕手上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
崇祯面露苦凄之色,堂堂天子竟然拿不出一点粮食和银两,为了应对建奴边军军饷都加征到了三年后了。
“陛下,心系天下,兴许周驸马一时胡言乱语,不必放在心上。”
王承恩见状连忙说道。
当王承恩离开后,殿内只剩下了崇祯一人,忽然,有一种清冷萧杀之色,崇祯忍不住的紧了紧自己的衣服。
“我大明,难道真的气数已尽?”
崇祯背着手,抬头看着挂着的一副太祖洪武帝画像,端坐着的洪武帝似乎正凝视着崇祯这位后世子孙。
“不,我大明国祚永昌,我偏不信什么气数。”
崇祯举起手,重重的拍在了身旁的椅背上,面色凝重的说道。
既像是给洪武帝画像说,又像是在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