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绥喜欢的倒不是别有情致的慈湖,和飘着书香的孔庙,而是小镇里歪歪斜斜的弄堂。每次林绥一去外婆家,一只脚刚迈进弄堂,就听见弄堂里所有的狗都开始狂吠,好像下一秒就要挣脱铁链子,弄堂里是星罗棋布的狗屎,林绥每次去都要紧紧盯着地面,生怕踩到一点。古城的小弄堂也是一大特色,每一条水泥马路两旁都是矮矮的平房,或是住宅或是店面,通向每一片住房,就是小弄堂的作用,北方人叫“胡同”。
弄堂是极窄的,三个人过刚刚正好,若是来了辆电动车,就要斜一斜身子了,或许是这些窄窄的弄堂守住了一方的宁静吧。外婆家门前的那条弄堂的两侧都是平房,偶尔也有重修的阁楼。房子是用砖砌瓦盖的,密密的瓦片手拉着手延伸到房顶之外,压成低低的屋檐。这些屋檐让弄堂在雨天雪天别有风韵。
在雨天,倾盆的大雨倒向斜斜的屋顶,雨水顺流而下,在屋檐前聚集,然后变成一串串珠帘在门前垂下,犹如水帘洞外的雨幕一般。没有雨打防盗窗的声响,没有急促的堵车鸣笛声,取而代之的雨落在石阶的悦耳声响。要说最好看的还得是雨过天晴的时候,这时候屋檐便再也生不出如此雨帘了,转而变为似落非落的、摇摇欲坠的水珠,阳光下的水珠宛若三棱镜,白色的光被散得五颜六色。
不过下雨天林绥是最讨厌走出去的,低低的凉鞋一个不小心就踏入浅浅的水洼,又一脚踩在松动的砖块上,溅起一朵积水花。如果此时不小心碰到地上的狗屎,就更遭殃了,它顺着雨水慢慢融化又被冲散,污染范围不断扩大。
冬季雪天的弄堂又是另一番情致。大大小小的雪点落在屋檐上,积成薄薄的蚕丝被,又攒成了羽绒被,浅浅的屋檐在寒冬腊月里倒愈发暖和了。最漂亮的要数雪后结冰的时候了,大人们提醒着地上冰冻打滑,林绥就痴痴地望着屋檐上挂落得错落有致的冰棱,晶莹剔透的好看极了,心里一边想着夏天冰棍放在舌尖的感觉,不知不觉就笑了出来。
弄堂虽小,但四通八达的,门口的弄堂向东边不断蔓延,是一个老年公园,林绥晚上经常和外婆一块去。暑假的晚上偶尔有些阴凉,她们在公园走走停停,公园会有人唱戏跳舞,偶尔还会有个大爷拿着长鞭打陀螺,旁边一群小孩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每次挥动鞭子,都会发出“修”的一声,仿佛空气被划破了口子,然后狠狠地抽在陀螺的腰间--“啪”,陀螺就在广场中间转啊转,等到林绥离开也还没停下来。
公园的对面有一家小店,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零食,其中就一袋一袋连成串的咪咪酥,一块钱一袋,这是唯一一个经过外婆同意的零食。店面二楼有一家不大不小的台球馆,舅舅有时候会去,林绥也去过一次,不过她不喜欢里面的烟味,就不再想去了。夜里的弄堂没什么路灯,林绥紧紧地拉着外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