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香晕散而开,沁入沉疆歌的鼻。
“世人皆喜以貌取人,偏偏你还这般拿自己的容貌逗别人欢心?”
沉疆歌一笑,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挑眉说道:“有兴趣坐下来聊一会儿吗?”
“好。”
那人如沐春风般笑了笑,也不管草地上的泥土会不会沾染弄脏他的衣物,竟真的席地而坐。
沉疆歌见他如此爽快,先是微微一愣,接着灿烂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想不到你这人还挺爽快。”
“哦?我倒是觉得姑娘甚是可爱。”
那人淡淡一笑,从一旁的琴下拿出了一坛酒,递到了沉疆歌的面前,说道:“姑娘会喝酒吗?”
沉疆歌平日里最喜饮酒,可惜李叔总是说这样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不准她喝,故而总是只能偷偷地喝。
她见这人主动拿酒与她共饮,眼眸一亮,高兴地一把接过酒坛又一把轻捶在了那人胸口,兴奋地说道:“会喝,会喝,那必须会喝。”
说罢,她便揭开酒盖,咕咚咕咚仰脖干了好几口。
“好酒!”
沉疆歌一抹唇旁的酒渍,赞叹着说道。
“姑娘慢些喝,这酒,后劲大。”
那人许是没见过女儿家这般喝酒,好心地忙提醒道。
“这么好的酒,是你自己酿的吗?”
沉疆歌品着这酒中有桃花香,不似外面卖的酒,便好奇地问道。
男子微微一笑点头,道了句:“我娘爱喝桃花酒,爹便每年逢桃花开都给多酿上几十坛。我跟着在后面看,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会了。”
“想不到你这竟是祖传的手艺,难怪香得很。”
沉疆歌一笑,又抿了几口,连连点头。
“那过些时日便可以采摘桃花了,到时候,怕是你爹又要忙活咯!”
男子听罢,表情微微一怔,面容之上有几分失落之色。
良久,他才开口轻道一声:“我父母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啊……”
沉疆歌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将酒坛放下,内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男子摇了摇头,笑了笑看向了沉疆歌问道:“说说你吧。”
“我?”
沉疆歌此时已有几分醉意涌上了心头,借着醉意她怅然一笑,望着天边快要落山的太阳喃喃道了一句:“我没见过我爹娘……听李叔说,我爹是个大混蛋,我娘生下我便去了……”
几缕散发飘零在沉疆歌的额前,黄昏的余辉落在了她的瞳孔深处,似在无底的深渊里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和绝望。
“对不起,我……”
在这一刻,男子内心深处似有柔软之地被击中。
“不用说对不起啊。你又不是故意的。”
沉疆歌对男子一笑,咕咚咕咚又猛灌了好几口酒,想借此浇灭心中的忧愁。
男子想要劝她少喝点,却欲言又止。
——大概,醉一点,会糊涂一点,也会舒服一点吧。
他默默地看着她借酒浇愁,亦不再说话,只是那般静静地呆着。
黄昏的余辉渐渐褪去,天边靛紫青蓝色的虹从地平线处一道划开,一轮清月挂在了天边的夜幕之上。
今夜满天星辰,月光如瀑而下,落在沉疆歌早已晕红的脸颊上,似浅浅地镀上了一层辉色,甚是好看。
他们并没有多聊什么,可是,沉疆歌觉得,他就这般静静地陪着她坐着,竟然也使她安心了许多。
她带着醉意看着他月光下丑陋的面庞,忍不住伸手想去替他抚平那些伤疤。
月光下,她的手缓缓靠近他的面庞。
他的清澈眼眸里却掠过了一丝警惕,很快地侧过了面颊,低声道了一句:“姑娘,你醉了。”
沉疆歌虽然有几分醉意,但也知道他躲着她,便也笑了笑拿开了手。
“是啊,醉了。不喝了。”
沉疆歌将空的酒坛子放到了一旁,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喝了大半天的酒,还没问问公子的姓名。”
男子听她这般问,微微一怔,继而笑了笑道到:“在下百里泽,不知姑娘芳名?”
沉疆歌一笑,从一旁捡过枯木枝条,在泥地上一笔一画歪歪扭扭地写上了“沉疆歌”三个大字。
“沉疆歌?”
百里泽见她歪歪扭扭的字并没有嫌弃,而是轻声念了出来。
沉疆歌冲着他灿烂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记住了?以后再见面,可不能忘了。”
说罢,她便摇摇晃晃地起身,步伐不稳地朝着东面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明明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却步伐仍然努力保持着稳定。
似乎,连酒,都不能成为她伪装自己的理由。
“沉疆歌……”
百里泽远远地看着她一摇一晃的身影,唇旁一抹深深的笑意缓生。
“好久,没有人能这般跟我说话了吧……”
他的身后,一墙的蔷薇花随风而舞,簌簌扬开了漫天的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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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府苑的东厢房里,一盏灯火下,纪羽翰脸色阴沉地盯着一册兵法在看。
齐舸半躺在屋梁之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嚷嚷道:“我说纪羽翰,你这兵法这一页都看整整一个时辰了,愣是没翻动一页。你这是怎么了?”
纪羽翰眉头微皱,终于“啪!”的一声将兵卷摔在了桌案上。
他的这番动作引得烛火猛然一颤,也令齐舸大为不解。
——什么时候这个姓纪的情绪这般阴晴不定了?
“我出去一下,你不需要跟过来。”
纪羽翰说完便阴着脸出了门,径直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了。
齐舸吐了一下瓜子壳,咕囔了一句:“咦,这小子咋有点不对劲?连沐浴更衣都不避着我,这会儿倒是神秘起来了?”
纪羽翰有些着急,步子走得也比较快,路走了一半便看见沉疆歌一步一摇晃地朝着他走来。
他的眉头一紧,加快了步子上前。
他一到沉疆歌的面前,便闻到了她一身的酒气,不由得怒从心中起。
“你去喝酒了?”
“哈!是你!你终于来了啊!我还说我怎么老找不到你在哪儿呢,这不自己来了!”
沉疆歌一把捧住了纪羽翰的双颊,借着酒意重重的拍打了好几下,还笑得一脸无辜。
“我来了?!你怎么不说你喝酒误事忘了今儿晚上的要事?!”
纪羽翰脸色铁青,冲着她一阵低吼。
“要事?什么要事?”
沉疆歌已经醉得七荤八素,哪里还记得她答应过纪羽翰的事。
纪羽翰看着她这般烂醉的模样,深叹一口气,一把抓住了她的腰,接着跟扛猪一样地往肩上一扛!
“你,你要干什么???”
沉疆歌只觉得头重脚轻,冲着纪羽翰的背便是一顿胖揍,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
“干什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某人的脸阴沉得就像雷雨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