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好转的时候,已是五月。我狠心辞掉了工作,又买了张高铁票,打算下午就出发去深圳。
那束摆在窗边的郁金香早已枯萎,散发着淡淡的气味,我特意喷洒了点香水,任由它望着窗外蔚蓝的天发着呆。
我带着行李箱、书包与一把电吉他匆匆出发,走在路上的我不禁有些恍惚——大一开学那年,我背着一把电吉他,意气风发地迈进校园。
那时,爸爸站在我的左边,帮我提着行李箱,妈妈挽着我的右手,和我畅聊未来。
只是后来病痛让她们相续离世,我还记得妈妈走的很突然,那时我还在学校为了奖金而参加比赛。
从学校到医院12.7公里,我几乎一下车就飞奔过去,中途摔了一跤,又疼又狼狈。可还是没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再后来就是爸爸躺在病床上,枯瘦如柴的手紧握着我的手,他说:“放弃吧,对你算是解脱了。”
那时的我拼命摇头:“医生说会好转的。”
然而,他并没有好转。
我打算长期定居在深圳了。我空无一人的身后又多了一个男孩,我们就算从头再来,也没关系。
齐让是本地人,于是他拉着我的手,理所当然地住进了他那空荡的家。望着满屋的尘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冲我笑:“我爸妈都在其他城市发展,这个家我也很久没回来了。”
我摆摆手,“没关系。”
第二日清晨,我特地去拜访叔叔阿姨,但叔叔不在家,是阿姨红着眼角迎接我。
多年未见,阿姨苍老了许多,黑发里夹杂着银发,满脸岁月的痕。她望着我身旁的年轻人,起先是愣了愣,而后淡然一笑。
阿姨说什么也要留我吃一顿饭,我只是摇摇头,说已经吃过了,只打算去看看小予。
她身形一顿,一边笑一边哽咽着说:“好,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小予。”
五月的风已有了热意,点点阳光透过浓郁的树叶缝隙,斑驳地洒在小道上。
时间不会改变天空的颜色,路边小摊永远冒着香气,骑着单车的少年摁着响铃于转角飞驰而过。
阿姨粗糙的手牵着我的手,如同多年前母亲牵着年幼我,漫步在那条充满人间烟火的小道上。
我去花店买了束粉色郁金香,放在了小予的墓碑前。看到那张黑白遗照时,我心口倏地一疼,眼泪怎么也憋不住了,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那是多年前的某个午后,我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台相机。我将镜头对准她,笑嘻嘻地摁下了快门。那天的她扎着双马尾辫,穿着漂亮的小白裙,望向镜头开心地笑。
我蹲下身,指尖缓慢从墓碑上划过,落到那张老旧的照片上。触感微凉。
还记得那时的她摆了无数个姿势,笑颜如画地望着我:“快快快!多给我拍几张呀!哎呀我还没拍呢……等我换一个姿势……”
临走前,阿姨递给了我一个信封。我指腹反复摩擦着纸面,却还是没下定决心打开。
从地铁站一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院,里边摆着几张休闲风格的简约桌椅,四周全是些绿植与花草,还有两只猫懒懒地在仰在椅子上着晒太阳。
入口的铁门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上边挂有一块浅棕色的牌子,方方正正地,用黑墨写着【余生咖啡馆】几个大字。
我顿了顿,还是走进去点了两杯咖啡,而后倚靠在室外的椅子上,从包里找出那封已有时日的信。
我深吸一口气,缓慢打开了它。
写给小宋同志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