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种头听见颜崇提及爹娘,脸上表情略显不自然,缓缓道:
“你家里有你姥爷和娘,你姥爷医术远近闻名,被人称为颜神医,你娘颜玉娘颇有其父之风,也是医术精湛,平时在医馆为妇人小孩看病。”
颜崇见老种头没有介绍父亲是谁,心里暗自嘀咕,八成不在人世了,倒也识趣,没有傻傻地追问,而是又问道:
“那我家在哪里?”
老种头看着颜崇没有追问父亲的事,心情复杂地答道:
“在渭州城以东十里的颜家堡。”
颜崇又向老种头问了不少关于姥爷和娘的事情,眼珠一转,又对老种头叮嘱道:
“老种头,能否求你一件事?”
老种头满脸问号,问道:
“啥事?先说来听听?”
颜崇知道老种头的性格就是如此,也不生气,直接说道: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受伤失忆的事告诉她们,免得我娘和姥爷担心。”
老种头虽然嘴犟,不过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爽快地答应道:
“放心,老子分得清轻重,不过你也得答应老子一件事,替我送终。”
颜崇见老种头也不是很老,顶多四十多岁,怎么这么怕死,笑嘻嘻地答应道:
“送终可以啊!不过有没有遗产留下?”
老种头罕见地没有发怒,而是认真回答道:
“老子从军二十多载,杀敌的赏钱确实得了不少,如今至少攒下一千贯钱。我丧事必须风光大办,就算花费百贯,也还剩九百贯。你小子只要逢年过节,给我烧点纸钱就行,剩下的都给你了!”
颜崇不明白老种头为何执着于送终这事,起初还以为老种头说的送终是给他养老,现在才知道只是为他办丧事,心中多了许多疑惑,不由问道:
“以你家资,成家娶个媳妇应该不难吧?怎么也没成一个家呢?”
老种头沉默许久,叹气道:
“你回到颜家堡便知道!”
说完不再斗嘴,只顾往前赶路。老种头不愧是老军伍,饶是断了一臂,也不愿骑马,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颜崇牵起战马得小跑才能追上老种头的脚步。
大概赶了一个时辰的路途,才看见村镇,上面写着“颜家堡”三个大字。当老种头看到颜家堡时,脸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才转身对颜崇第一次说道:
“你小子能不能快点,天都快黑啦!”
颜崇心中鄙夷道:
“你打个空手,又没穿甲胄当然快了。”
早上穿着崭新乌锤札甲纯粹是为了好看装逼,没考虑到穿着赶路这么费劲,因为只有营级以上将领才能把战马、甲胄穿回家,其他将士的甲胄、发放的武器、战马必须归还军中,只有自己的东西才能带回家。
突然听见一阵嘹亮的女声传来:
“乡亲们快出来,从军的,归乡啦!”
顿时引得全镇人聚集在街道两旁观望。
“老种头你回来啦!”
老种头这次没有发脾气,而是客气点头回应道:
“嗯,回来啦!”
颜崇牵着战马跟在后面左瞧瞧右看看,发现街道两边站满了许多貌美少女,心中哇塞道,好多美女啊!
而美女们也不害羞,反而用挑逗的目光回应颜崇,反而搞得他脸色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也太热情了吧!”
渐渐地走着走着便发现不对劲,美女实在太多了,而年轻男人几乎没有,男的不是老便是小,还尽是缺胳膊断腿的。于是向老种头小声问道:
“老种头,你确定颜家堡不是女儿国,怎会这么多妙龄少女啊?”
老种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调笑道:
“你要是看上谁,我给做媒,想要几个都行?”
颜崇白了他一眼,不理他的调侃,因为他发现好几家门前挂着白幡,隐隐约约还有哭声传来,而能同时出现这么多人家出殡,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出征战死的将士。心中也明白为何有这么多年轻漂亮的美女了,叹道:
“都是可怜之人!”
老种头见他终于想明白,便道:
“你该知道我为何不愿成家了吧!就是怕我战死,家人伤心。”
颜崇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没有了继续观赏街道两边美女的心情,只顾埋头赶路,嘴里嘟囔着:“得趁早回家,免得这世的娘和姥爷担心。”
突见一美妇朝自己小跑过来,边跑边哭泣喊道:
“崇儿~崇儿…!”
老种头一脚踢在颜崇屁股上,骂道:
“愣着干嘛?你娘叫你呢?还不赶快去。”
颜崇这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连忙大声应道:
“娘~娘,我在这里,娘!我在这!”
颜玉娘跑过来,连忙拉起颜崇的双手左看看右捏捏,生怕他哪里受伤。
颜崇见颜玉娘年龄约三十左右,气质儒雅,长相颇为精致,正在认真检查自己的身体,满脸关心的模样,不由开口道:
“娘,孩儿没有受伤,你不用检查了。”
颜玉娘知道自己儿子有些呆傻,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不放心地再次检查了一遍,道:
“崇儿回家把盔甲卸下,再让姥爷给你检查一遍,万一留个暗伤可不行?”
老种头瞧见颜玉娘只顾关心自己儿子,不理睬自己断臂之人的感受,不满道:
“颜丫头,你儿子穿着甲胄赶了一个时辰路途,脸不红,气不喘的,健壮得很!倒是老头子断了一臂,侥幸捡回一命,你不也关心关心。”
颜玉娘这才注意到老种头断了一臂,忙红着脸道歉道:
“种叔莫怪,回家我便让爹给您查查伤势。”
“崇儿第一次出征回来,玉娘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嘛!”
说话之人乃是一个五荀上下的老头。
颜玉娘忙对颜崇道:
“见到姥爷怎么不唤,平时你姥爷白疼了你,难道出去一趟忘了你姥爷模样?”
颜崇连忙尴尬道:
“姥爷,孙儿刚回来,有些不适应,还望您老勿怪!”
颜神医自然不会责怪他,只是有些疑惑颜崇的不同,连忙笑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颜崇回到家,颜玉娘第一时间便把甲胄帮他卸下,开始检查身体,生怕他留下暗疾。
老种头则是被颜神医重新包扎断臂伤口,怕他化胧感染,自然也帮他检查了身上是否有暗疾。
不一会儿,颜玉娘便匆匆来找正在给老种头重新包扎断臂的颜神医面前,面露急忙道:
“爹,你还是去看一下崇儿身体吧!”
颜神医大惊道:
“我外孙怎啦?玉娘,你不要急,慢慢说。”
颜玉娘急得跺脚道:
“爹,我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还是你亲自去检查一下吧!”
颜神医撂下老种头,径直去了颜崇房间,拿起颜崇的手,便是把起脉来,又对颜崇吩咐道:
“把衣服脱光,我给你全身检查一遍!”
颜崇搞不清楚姥爷为何如此严肃,只能乖乖脱光内衣,嘴里还嘀咕着:“姥爷,我真没事,您老别这么紧张。”
颜神医检查完,松了口气说道:
“你身体壮硕有力,肌肉线条棱角分明,健壮得很,并无暗疾!可以穿上衣服了!”
颜神医出来对颜玉娘问道:
“崇儿身体并无不妥,你一惊一乍的干嘛?”
颜玉娘小声道:
“就是因为太健康了,我才让你看看,我始终觉得崇儿跟以前很不一样了,还有~还有他不~不怎呆傻,反而变聪明许多,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我怕……。”
颜神医对颜玉娘劝道:
“崇儿变得聪明是好事,我已经检查过了,屁股上胎记还在,权作不得假,是我们家的崇儿。”
颜玉娘这才放下心来,所谓知子莫若母,颜崇的变化自然瞒不过颜玉娘跟颜神医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