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攻城的人好撤,冲车,投石机,一时半会儿却撤不回来。
左贤王波尔多还没有失智到放弃那些攻城器械。
其深知,自家如果丢弃了那些攻城器械,临戎城守军,趁自己带兵打石桥的时候,烧毁了这些器械,那他再想回头攻城,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将军!匈奴退了!”
“天佑大汉!”
“天佑临戎!”
………
临戎城墙,个个浑身是血的汉军,一见匈奴不知什么原因,开始退兵了,自然是高兴不已,只有董进闻言,手搭凉棚,举目眺望,神色复杂。
运输攻城器械,时间可是不短,心急报仇的左贤王波尔多如何能等?
他连聚集手下部曲的时间都等不了。
其说是下令聚集营中全部兵马,实则根本没等那些兵马到齐,自己带着亲兵部曲约五千人,直奔北河石桥而来。
左贤王波尔多来来回回这么一折腾,少说都有小半个时辰了,若不是任平执意等他,对方来石桥便也只能是扑了一场空。
“将军!”
一见远方,烟尘滚滚,马蹄阵阵,缠着绷带的罗愣娃立马便坐不住了。
“老实养伤!二姐,现在本将军麾下伤兵皆有你统帅,没有你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挪移半步,尤其是你,罗愣娃!”
“诺!”
二姐一见罗愣娃的莽撞劲儿上来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任平的军令便适时下达了。
其素手一挥,四五个受了轻伤,刚刚被二姐诊治完的士卒,立刻便生拉硬拽的将罗愣娃摁到了二姐面前。
有任平的命令,罗愣娃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却不敢嘴上说什么,只能是以动作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些伤兵,可不惯着自家营长的臭脾气,营长和“神医”之间,孰轻孰重,他们还分得清。
“竖起大纛!把那个匈奴主将的脑袋,给我挂在大纛上!”
“诺!”
原本一众汉军士卒,见来了大量匈奴骑兵,心里还有些惊慌,但看到自家主帅,气定神闲,勒马位于队伍最前方,自然便放下心来,专心听令御敌。
任平真的很贴心,他怕匈奴的主将看不见自己,还特意命人把他的大纛竖了起来。
河对岸的匈奴左贤王波尔多,眼见于此,肺都要气炸了,其再是老眼昏花,也认得自家儿子的脑袋啊!
五千人打几百人,再加上杀子之仇,左贤王波尔多哪里还会多作什么考虑,其想都没想,直接长鞭一挥,就让手下人过石桥。
按照左贤王波尔多的作战思路,部曲一过石桥,直接散开,对汉军先游射,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冲锋,要不了几回合,便可战而胜之。
“哈哈哈……”
任平一见匈奴人,到了北河边,连停都没停,直接变阵过桥,不由得仰天长啸。
直到此时,他方才明白,什么叫作“不是自己太优秀,全靠同行的衬托”。
“杀!”
匈奴的骑兵,刚过桥不到几十人,任平便没有丝毫犹豫,挥舞手中长矛,下令冲锋。
左贤王波尔多不愧和卡儿诺是父子,他们面对这场景,反应都一样,皆有些懵了。
其真是想不通,对方数百人,如何敢冲自家五千骑兵的。
便是当年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大汉双壁,冠军侯霍去病,也不会如此打仗啊!
“放箭!”
同样是下令放箭,左贤王波尔多的部曲执行起来的效果,便不如他儿子卡儿诺。
卡儿诺射罗愣娃是以逸待劳,左贤王波尔多却是事先毫无准备。
他的前部还在过石桥,后部距离太远,抛射也射不到。
左贤王所在的中部,倒是勉强距离够,但却看不见目标,掌握不好射出箭矢的距离,只能盲目瞎射。
唯有已经渡河的几十名匈奴骑兵,可以正常射击。
但就凭这几十人,想要对五百名身披铁甲,青铜甲的玄铠骑兵,造成有效伤害,那不是痴人说梦么?
论人数,左贤王波尔多带来的差不多是其子部曲两倍,但是论质量,却是大大不如。
匈奴的一个王,要是都能把自己麾下七八千人的箭袋,都装满铁箭,也不至于让大汉一有了战马,就被打得哭爹喊娘了。
左贤王麾下,满箭袋铁箭的,就只有五千人,他儿子带走了三千,死了一千多,剩下二千左右,暂时还没归队。
他自己这里满打满算只有两千铁箭袋,还都是护卫左贤王波尔多的中军。
如果就凭骨头箭,青铜箭便能射杀玄铠骑兵,当初飞将军李广,也不可能随便夺了一匹马,便可跑回大汉,并在营帐中一抖披风,掉下来十几支箭矢了。
匈奴士卒也不是傻子,过了桥的几十个人,对着任平的部曲连射了两轮,发现一点作用都没有,当即便纵马分散开来,不在桥头挡路了。
他们想跟任平玩游射,任平根本对他们不理不睬,其率军直冲石桥,一旦和匈奴骑兵陷入近距离搏杀,他就随便让对方射。
其麾下最次都穿了青铜甲,面对箭矢,任平不信,自己的玄铠骑兵,还抗不过穿着“毛皮大衣”的匈奴轻骑了?
比力气,任平不如罗愣娃,但是论马术,他虽然也一般,但有双马蹬的加持,玩个徒手急停,还是没问题的。
一矛扎死一个刚刚过桥的匈奴骑兵后,任平直接弃矛抽剑。
他的家传佩剑,乃是由精铁锻造多次的八面汉剑。
八面汉剑,本来用青铜锻造,就以坚固,结实著称,只不过因为青铜材质所限,锋利度不足,说是剑,其实更像锏,材质换成铁的,瞬间解决了锋利度不足的问题,只不过因为打八面汉剑太费铁,汉代冶炼铁矿石,又颇为费力,后面就逐渐将这种样式给淘汰了。
既锋利又力量感十足,手握这等“神兵利器”,任平坐在马上,和那些匈奴骑兵对砍,就和砍黄瓜没啥两样。
其本身又着了上等皮甲,面对匈奴骑兵的兵刃,能躲就躲一下,实在躲不了的,以手中佩剑磕碰,减弱对方的力道,再避开要害,直接硬接便完事了。
匈奴骑兵也不用什么锤,锏等重兵器,想要靠他们手中的破刀,破自家至少刷了十一道大漆的皮甲防御,纵然是在梦里,都没有可能。
任平纵马上桥,短时间内,一连砍翻,刺死五六个匈奴骑兵后,再无匈奴骑兵,敢阻挠在他的面前了。
所有匈奴骑兵,见了他都绕着走,宁可选择投河,也不和其对战。
论给匈奴士卒带来的心里冲击力,任平此战,比罗愣娃还要大,之所以如此,只因为手持家传宝剑的他,杀敌实在是太快了。
并且任平的攻击,没啥太大技巧,基本上就是简单的互砍。
同样是砍肩膀,匈奴骑兵刀砍在任平身上,他只是感觉有些又麻又疼,匈奴士卒那边,却是直接半个膀子都没了,伤口再被宝剑一拖,从外面都能看到骨头了,这仗还怎么打?根本没有第二次挥刀的机会。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战场上领头羊太重要了,任平杀敌不算多,但是对于敌我双方的士气影响实在太大了。
同样是主帅,左贤王波尔多窝在中军遥控指挥,和任平每战必先,连砍五六个敌军,那效果能一样么?
一时间石桥上的匈奴骑兵,争相投河。
“散开!散开!快放箭!”
左贤王波尔多是有作战经验的,刚刚他不过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此时醒悟过来,立马让传令兵打旗语,指挥还没有上石桥的部曲,尽快分散开来。
按照左贤王波尔多的想法,只要他们分散开,一轮游射,他便有把握吃掉面前的数百汉军玄铠骑兵。
可关键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任平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左贤王波尔多的旗语刚刚打完,前方部队,纷纷开始以石桥为中心,左右分散的时候,任平已经率一部分玄铠骑兵,冲杀过来了。
任平的冲锋,让左贤王波尔多的先头部队,分散速度大大加快,先头部队一分散,直接便把他所在的中军位置给暴露出来了。
没人阻拦,任平自然率兵长驱直入,不消片刻,其已然和左贤王波尔多的中军接触上了。
刚开始左贤王波尔多,还故作镇定,准备指挥自家中军,斩杀任平,亲手为自己儿子报仇。
但当任平随手砍死三个中军士卒后,匈奴的中军,也开始自行向左右分散,当把左贤王波尔多和他身边数百亲兵暴露出来的时候,这位大王,是真的怕了,其甚至没有率领亲兵,进行一波反冲锋,整顿麾下士气的勇气,连撤退的命令都来不及下达,直接调转马头,向后方营地,飞奔逃走。
主帅都跑了,其他人哪里还会留在这跟任平玩命?
一时间匈奴骑兵,争先恐后,皆向后方营地奔逃,根本无心作战。
“吁!”
“有谁知道他们领军之人是谁?”
任平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其稍稍追了几十步,确定匈奴一方,暂时不会杀个回马枪,同自己玩游射了,便勒住战马,询问左右。
“禀将军,听那些匈奴崽子的喊话,好像是他们的左贤王波尔多,亲自率队。”
“哦?”
任平闻言,眉头一挑,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全军复诵!”
“诺!”
“诺!”
“诺!”
………
“吾乃沃野任少军,大汉彪猛校尉,尔等匈奴蛮夷,若是想报仇,尽管来攻沃野,左贤王!吾在沃野城等尔等!”
“吾乃沃野任少军,大汉彪猛校尉,尔等匈奴崽子,若是想报仇,尽管来攻沃野,左贤王!吾在沃野城等尔等!”
“吾乃沃野任少军,大汉彪猛校尉,尔等匈奴崽子,若是想报仇,尽管来攻沃野,左贤王!吾在沃野城等尔等!”
…………
数百玄铠骑兵,声嘶力竭的大喊,足以传到临戎城中的汉军耳朵里。
左贤王波尔多听到此处,气得差点要吐血,但自家胯下战马,却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临戎城守军闻言,自然是军心大震,董进更是不顾身上伤势,亲自站在城头,擂了一通鼓,以助声威,方才作罢!
“撤!”
直到看不清左贤王人马的身影后,任平方才下令撤退,他虽然撤退,但并不是就此退走,而是与罗愣娃等人汇合,还在那勒马等左贤王波尔多。
左贤王波尔多真是被这座石桥搞出阴影了,其一路逃,麾下士卒越聚越多,直到进了营地,已然聚了二万余人,仍不敢卷土重来,反攻石桥,而是直接回了中军大帐,下令麾下将领,无令不得擅自出战,进帐。
“罗愣娃,你带着受伤的士卒,先行返回沃野,通知崔田,赵三箭,红英,告诉他们严防匈奴近日来袭,我随后就到!”
“将军……”
“汝敢抗命?”
罗愣娃自是不愿意先走,但他话还没说完,任平的脸色就变了,其剑眉刚刚倒竖,罗愣娃便识趣的闭嘴了。
方才别看任平威风十足,但还是折损了几十骑。
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待到罗愣娃领人离去后,任平麾下就只剩三百玄铠骑兵了,且清一色的都是着铁甲。
等了半天,任平也不见再有匈奴骑兵至石桥,其索性便派人将自家部队的长矛,盔甲回收一下后,留下一个伍的兵力,作为警哨在此戒备,其余人马,皆后退到十里之外,扎营休息整顿。
任平此举,自然十分冒险,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怕自家刚走,临戎城便丢了。
他的人马虽少,但却控制了石桥,等于是插在匈奴后方的一根刺。
一旦左贤王波尔多全力攻城,任平便可趁机带人冲他的营地。
或者按照任平的计划,袭扰其岸边放牧的牛羊,劫杀对方的小股斥候,探马。
总之任平想好了,自己这边的动静不能断,什么时候把左贤王波尔多,逼到受不了,去转攻沃野城了,他方可也跟着一同回沃野。
原来任平还怕左贤王波尔多,舍了沃野,临戎,直攻朔方内地的临水,修都,广牧三城,现在他却是不怕了。
两战石桥,打出了他的威风,也大概摸清了对面匈奴主帅的能力高低,士卒战斗素养,有今日的威风做保,日后匈奴骑兵便不敢小看他,为自己牵制他们,提供了极大方便,更是解决了任平部队的后勤粮草问题。
今日先行弄点马肉吃一吃,之后通过连续袭扰,任平便不信,自己还能弄不来几只牛羊做饭菜?
其已经做好准备了,左贤王波尔多去哪,他就去哪,自己就跟在对方的屁股后面,大部队其吃不掉,每天杀杀斥候骑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要对方全力攻城,他就找机会袭营,玩得就是一个恶心。
这里是大汉的地界,自家军报已经上表过去了。
任平哪里会怕和匈奴打持久战?
只要拖到汉武帝派大军支援,那他就算是胜利了。
其牢记: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真言,在这朔方郡广阔平原中,任平就不信,自己耗不过一个小小的匈奴左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