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为爱而生

宋词已经形容枯槁,她已经无法再戴假发,光秃秃的头顶上盘旋着棕红色的伤疤,她的脸比面粉还要白,嘴唇也已经没了一点血色。肥大的睡衣套在身上,露出树枝一般的小臂和小腿,透过皮肤明显地能看到骨头的形状。

宋词还是想强撑着坐起来,可这一次她再也没法成功。以前的她总是在昏迷时刻无法迎接任涧,现在哪怕她非常清醒,也不能挪动一点躯体了。

“这是怎么回事……”任涧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蹲在床边。

“任涧,这么晚了还过来。”宋词轻声说,她甚至发不出充实的声音。

“宋词,你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任涧心脏好似被人掐住了。

宋词摇摇头,看起来她也是穷途末路了。

“小任,小词这几天回老家看了看,一直也没和你们见面。”宋词妈妈抿着嘴,哽咽着说,“她每一天的状态都很差,经常突然性晕倒,也吃不下去饭,后期似乎眼睛也看不清了,就几乎只能躺在床上。因为怕你们担心,她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们,回来以后我感觉她越来越不行了……我怕再不和你们说,你们就见不到她了……”

宋词妈妈抑制着极大的悲伤,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把这段话说出来,到了尾声已经是无语凝噎。

曾许瞳孔震颤,难以置信地看着宋词,可她的脸上却一直挂着微笑。

“我妈就是瞎担心……我明明活得好好的。”宋词微微一笑,“我只是下不了床了,但只要你们来看我,我就一直会好好的。”

宋词越是乐观,任涧就越是崩溃。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悲痛,可眼泪就是瀑布般往下流,一声抽泣也失声一般,呛了一口倒灌的眼泪。

曾许心神不宁,双目放空。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面对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快要撑不住了。

“你看你们,又替我担心。”宋词笑得特别勉强,“我这么积极向上的人,怎么会死呢……上天一定会怜悯我的嘛……我一辈子做了这么多好事,我经常给老人让座,我会扶不方便的人过马路,会给乞丐钱,还会给流浪的猫猫狗狗喂吃的……我没奢求过任何回报,我只想简单地活着……上天……不会拒绝吧……你们说呢……”

说完,宋词已是涕泪交零。她干瘪的眼眶里泉水般地涌泪,任涧也绝望得肝肠寸断,蹲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了。

谁又不知道宋词是个善良的人呢……是啊,她一辈子都在以善良和温柔待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却和她开这样的玩笑。

曾许万分不甘,悄悄把宋词爸爸拉到一边,说:“叔叔,我们再给宋词看看病吧,绝对不会治不好的。”

宋词爸爸眼眶红肿,唇齿都在哆嗦:“小许……如果能治,我又怎么可能不治……可是医生当初都建议放弃治疗……”

“不!”曾许瞪着眼睛,“医生还断言她活不过七天呢,可是宋词已经撑过两个月了,她这么积极乐观,说不定早就以科学无法解释的状态战胜病魔了,现在去看病一定能治好!”

见宋词爸爸还在迟疑,曾许焦急地低吼:“叔叔!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无论怎样这没有坏处!我能挣钱!我可以为宋词出治病的钱!只要她能活下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宋词爸爸强忍着泪水,重重地点点头:“好!”

尽管能治好的概率已经无限趋近于零,但所有人仍然选择放手一搏。

万一呢?

万一就成功了呢!

……

“对不起,家属,我们尽力了……”

医生在诊断之后,还是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和上次一样,根本没有治疗的可能。”医生说,“继续治疗只会加剧她的痛苦。”

宋词爸爸牙齿都在打架,如同雕像一般矗立了几秒,然后重重拍了一下墙:“我不信!”

而后,宋词爸爸驱车继续向更大的城市赶去。他要带宋词看最好的医生。

车上,宋词躺在后座上,面颊始终挂着两点泪珠。她小声说:“爸爸,我们别看了,你们都早点休息吧。”

宋词爸爸不语,只是一味地踩着油门。

光的反射中,他眼神万分迷茫,却又无比坚定。

到了大医院,宋词经历着数十分钟的检查。所有人都在走廊徘徊,尽管已是深夜,众人却困意全无,紧张地无法呼吸。

医生出来了。

“家属,这个情况……我很难说。”医生扶了扶眼镜,微微摇头。

“大夫,什么情况?”宋词妈妈举步维艰,“我家小词还能不能治好啊?”

“治……是不可能治好的,因为仪器显示患者的大脑已经大面积被癌细胞吞噬,按理说早在一个多月前她就已经脑死亡了。”医生微微皱眉,“我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力量挺了这么久的……以这个状态活着,她每天都在忍受着无法想象的剧痛,而且正常来说她的大脑已经无法工作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没记起你们来……”

宋词父母难以置信地看着医生,脑袋嗡嗡作响。

众人沉默良久,无法对这样的结果做出任何评论。

“宋词……她是在用对我们的爱活着……”任涧用缥缈的声线说。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医生看着宋词的父母,以及她的两个最好的朋友,长长地叹了口气,仰头喃喃:“如果是连医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那就归结为爱吧。”

而后,宋词爸爸又驱车将宋词接回了家里。与来时不同,宋词爸爸满脸老泪纵横,纵使开了雨刮器,眼前的路还是那样的模糊……

到了家,任涧久久不愿离开。她坐在任涧的床边,后者已经有点意识混乱,时而认不出任涧了。

“任涧……”曾许难过地不知如何是好。

任涧看着曾许,似乎选择接受了这所有的一切一般,释然地说:“我们都无法控制死亡,不是吗?”

“是无法控制,但我也无法接受。”曾许闭上眼,“我该怎么留住他们……”

宋词定定地坐在那里,望着宋词浑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为宋词写一首歌。我要,亲手唱给她听。这是她,曾经的愿望。我为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