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青春之舞

曾许呆立原地,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任涧。

任涧在昏暗的房间里孤独地站着,双手紧紧地抓着裤线,两只眼眸看到黑漆漆的,黯淡无光。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蒙蒙一层汗珠,在门缝外透进的光的反射中尤为明亮。

任涧的脸上也有了微弱的光亮。曾许站在门外,站在光里。任涧站在门内,站在黑暗中。这扇门好像一道分隔线,把世界给分割开来,又像一道传送门,把一个世界的曾许带到另一个世界来。

这个世界,仿佛是任涧的内心世界。黑暗和灰尘是整个房间的主基调,甚至还偶尔透露出一丝霉烂味。

“任涧……”曾许不敢确信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因为眼前的情景太过于虚幻。尤其是高度紧张和高度疲劳地寻找了这么久,曾许眼前晃晃的,有一种快要晕厥的感觉。

他前进一步,跨进光与暗的分界线,置身于漆黑的宇宙中,但稀稀拉拉的泛着光的灰尘又如同光辉星辰。当他双腿都迈进之后,身子都轻飘飘了起来,没有了重力。近了以后,任涧脸上的仅有的光也被曾许的身子给遮挡住了。

曾许轻轻地抱住任涧,柔软的充实的触感把他从虚幻带入了现实。他感受着真实的紧拥,似乎要把任涧揉进身体里。

“任涧……太好了,你没事……”曾许在任涧耳边轻声念着,口中吞吐的热气在其耳边环绕。因为长途奔波而浑身是汗的曾许沾了任涧一身,而后者也没有躲闪,任由他抱着。

“我能有什么事。”任涧也轻声回应,语气出乎意料的轻柔。曾许不禁抬头看着她,生怕原本的任涧被掉包了。

突然,曾许松开任涧,大大地后撤一步,鞠了一躬:“对不起!”

任涧被吓了一跳,嘴巴都张圆了。随后她拍拍曾许的背后,揪着他的衣服把他拽起来:“说对不起干嘛?”

“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曾许忸怩地说,“我当时真的心情很差,所以嘴巴没有把门……”

“我说过的吧,你没办法控制你的情绪。”任涧故作一副傲娇的姿态,“不过……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吧,也可以理解。”

理解?她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曾许疑惑着,只见任涧歪着头看他,似乎还在等下文。

一定是他没有说到点子上。

曾许连忙都补充最重要的一点:“而且,我更不该在你面前提那个人……我真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怎么想的,好像脑袋短路了,怎么会那么对你说话呢……真的很对不起!我说的是气话!我真的没有那么想!”

话音刚落,曾许就感觉自愧。什么叫气话?气话就是心直口快,不经过大脑说出的话最伤人,也是最发自内心的。人出于本能开口,一定是心之所想。

所以,这个时候再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呢?

伤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都收不回来。

任涧听的时候面无表情,冷得像南极的冰山。曾许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哆嗦,宛若整个房间都飘起了雪。

“没关系呀。”任涧忽然笑着说。这一刻,天上的雪好像融化了,昏暗的房间里升起一抹春日的朝阳。

“真的假的?”曾许好像在做梦。

“当然,我也有说气话的时候。”任涧说,“我知道你平时心里怎么想,所以偶尔一次,也能原谅。”

曾许瞠目结舌,对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都感到不真实。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突发一阵心悸,一把拽过任涧胳膊,挽起她的衣袖,看到没有新的伤口,又换另一条胳膊。然后又蹲下身撸起她的裤子,查看腿上是否有划伤。他又扒开任涧的外套,在脖子周围看了一圈,还是不放心,又要去撩她的短袖,被及时地制止。

“好了,我才没有自残。”任涧拍拍曾许的头。

曾许如释重负,再次一把将任涧拥进怀里:“对不起,任涧,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说那种话了……你不要再消失不见了,我真的很担心……”

任涧也没有说话,就静静地被抱着。

当曾许再次抬头看她时,发现任涧两行清泪在脸颊上流淌。见到眼泪的一瞬间,曾许的心都悬了起来。

“那个……”任涧哽咽着,声音都软了下来,“下次真的不要提她了……我就是很在意……很在意你把我和她比较……我知道自己不如她,可我又只是一个被她霸凌的……”

“任涧!”曾许打断她,“你没有不如任何人!你就是最好的!”

任涧张大着嘴,看着曾许坚定地眼神,不由得心里一暖。

曾许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吞吞吐吐憋出一声:“真的……”

任涧噗嗤一下笑了,笑他的嘴笨。她擦了擦眼泪,朝远离曾许的方向小跑了过去,跳上一个台阶,只身多近黑暗中。

“曾许,把灯打开!”任涧喊。

曾许照做,把身边的灯开关开开。一刹那,白炽灯将房间照亮,晃得曾许睁不开眼。

当他适应过来后,看到尽头墙壁处的舞台上,任涧摆好了个姿态,笑盈盈地看着曾许。

原来,这里是舞蹈室。

“曾许,如果你比较喜欢会舞蹈的女生——那我也可以!”任涧脸红地说着,摆动起了肢体。

在曾许惊呆的目光下,任涧举起右手,拇指与中指捏在一起,另一只手在腰侧微微翘起,两腿弯曲,踮起脚尖,在无声的伴奏中舞蹈起来。

任涧在舞台上跟着自己的节奏翩翩起舞,不过面部表情显然还控制得不好,略显紧张。她的肢体动作还算顺滑,并没有机械感,看起来应是练习了很久。她不断舞动着腰肢,在舞台上旋转、跳跃,可柔韧性确实差了一点,高抬大腿,脚尖差好多才碰过头顶,还差点把自己撅了个趔趄。任涧看着曾许,尴尬地笑了起来。

曾许也被逗得噗嗤一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任涧,尽管她的舞蹈并不优美,但这仿佛是千年一遇般珍贵,因此他尤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场景。这一刻,灯光下飘舞的灰尘、舞台上起舞的任涧、还有心尖飞舞的曾许,在封闭的、拉着窗帘的、关着门窗的舞蹈室里,组成青春的、最美的、最值得回忆的画卷。

任涧面带微笑,放松多了,自然地继续舞蹈,如同飞向宇宙的蝴蝶。在她扇动双臂时,忽然戛然而止,整个人定在那里两秒,然后讪讪一笑,卸了力气,撩了一下刘海,挠挠头说:“忘记动作了。”

曾许一拍手,笑得前仰后合,进而热烈地鼓起掌来。稀薄的掌声中,任涧如同落幕的舞者,优雅地鞠了一躬。

曾许咬着嘴唇,眼睛有点湿润,看不清任涧的模样了。可他又不想叫任涧看到自己落泪,便拼命地眨眼。当他眨眨眼挤掉眼泪后,却也刚好错过任涧擦泪的瞬间。

而后,曾许和任涧一起下慢步走出实验楼,向着学校大门走去。

近了,他们发现门口停了两三辆警车。警察们正在和保安大爷交涉,而一旁的宋词则满面愁容。

忽然,宋词发现了走来的曾许和任涧,表情一下子就惊讶起来。然后,无奈又欣慰地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