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公子宋当上了国君

鲁昭公于公元前510年(鲁昭公三十二年)十二月十四日去世于晋国乾侯,此时晋国正在大张旗鼓地召集诸侯为周王室修筑成周的城墙。季平子的暗探早已飞速将消息传回了曲阜,季平子其实并不在乎国君是否还在世,他在鲁国已经不是国君、胜似国君了。鲁昭公的去世对于季平子来说,只是把一个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立谁为君?季平子当然不敢自立为君,那样会招致晋国和诸侯的讨伐,没必要冒那个险。国君的四个儿子公衍、公为、公果、公贲都不能立为国君,否则等于又给自己立了个敌人,他们心怀仇恨,必将想方设法加害于己。他思前想后,他决定迎回昭公灵柩,在曲阜举行葬礼,然后扶立国君的弟弟公子宋为君。

三桓之中,孟氏家主仲孙何忌(孟懿子)正率领鲁国人马在成周帮助周王室修筑城墙;叔孙昭子七年前去世后,他的儿子叔孙不敢(叔孙成子)继任家主,于是季平子派叔孙氏前往晋国,迎接昭公灵柩回国。季平子在鲁国众大夫面前,泪洒大殿,他说自己一直想迎请国君返回鲁国,四月份还在晋卿荀跞的陪同下亲自跑到乾侯向国君请罪,奈何国君怒气未消,誓死不回!现在只能恭迎国君灵柩回到曲阜,妥为安葬了!这戏演得跟真的似的,鲁国众大夫也就是这么一听而已。

叔孙成子出发之前,季平子特意嘱咐他说:“子家羁有大才,出奔齐、晋之前多次与我交谈,未尝不合我意。我想要让他回国做官,你到乾侯之后,一定要好好安抚他,带他回来,凡事要听取他的意见。”

叔孙成子到了乾侯之后,就约见子家羁,但子家羁就是不见他,连在中庭哭丧都刻意避开叔孙成子。他对叔孙成子派来约见他的使者说:“羁未得与您相见就跟随国君出奔了,国君没有命羁与您相见就去世了,所以不敢见您!”叔孙成子派使者再去相请,让使者对子家羁说:“实在是因为公衍、公为二人使群臣不能事奉国君,如果公子宋为社稷之主,实乃群臣所愿。凡是跟随国君出奔国外的,谁可以回国,则由您来决定。子家氏在国内并未新立宗主,是因为季孙愿与您在朝中共事,这都是季氏的愿望,派叔孙成子前来告知。”

子家羁答道:“如立新君,则有卿大夫和占卜之守龟在,羁不敢参与。跟随国君出奔之人,如果只是表面上跟着走的,可以回国;如果是因为与季氏有仇而随国君出奔的,则可以另寻出路。至于羁,国君知道我跟随出国而不知我要回去的,羁不打算回去了。”

鲁昭公的灵柩走到鲁国境内的坏隤城时,大队人马暂歇,公子宋先行进入了都城曲阜。这意味着,公衍继位无望,子家羁等跟从昭公的众大夫担心遭到季氏的迫害,都从坏隤城往回走,再次离开了鲁国。

公元前509年(鲁定公元年)六月二十一日,鲁昭公的灵柩终于回到了曲阜。季平子早已在曲阜做好了安排,五天之后,公子宋即位,史称鲁定公。一个月后的七月二十二日,鲁国为昭公举行了葬礼;周礼规定,诸侯五月而葬,由于鲁昭公病逝于晋国,灵柩回国路途遥远,耽搁了时间,因此在去世之后七个月才下葬。

季平子虽然迎回了鲁昭公的灵柩,但他打心底厌恶这位曾与自己兵戈相向的国君,于是派人到国君墓地,想要挖一条沟将鲁昭公墓与其它先君墓隔断,使鲁昭公墓被隔离于国君墓地(也称兆域,指墓地疆界)之外。荣成伯劝谏道:“国君在世时,执政大人不能事奉他;国君去世之后,您又要隔离他的墓,执政大人您这是要自我彰显过错吗?即使您能够干得出来,您的后人必将有人以此为耻。”季平子还想给昭公定个恶谥,发泄心中的怨恨,还是被荣成伯劝阻了,最后为国君确定了一个褒义谥号为“昭”,指逝去的国君容仪恭美、明德有功。

季平子最后还是将鲁昭公葬于国君墓地的道路南边,虽然没有挖沟,但还是变相地达到了使鲁昭公墓与先君墓远离的目的。直到十年以后,孔子担任鲁国司寇的时候,才在鲁昭公墓外挖沟扩大国君墓地,使昭公墓与先君墓合并到了一起。

为了表明扶立公子宋为国君的合法性,季平子还特意到太庙祭祀了鲁炀公。鲁炀公名姬熙,是周公旦之孙、伯禽之子。伯禽去世后,鲁考公继位,考公在位四年后去世,他的弟弟姬熙继位,就是鲁炀公。季平子祭祀鲁炀公,是因为他仿效鲁炀公兄终弟及之事,希望得到炀公神灵的护佑。祭祀之后,还专门将鲁炀公的神主牌位从太庙中请出,为炀公建立了专门的庙宇进行祭祀,就是为了表明兄终弟及,鲁有先例,而非季氏私意。

鲁定公即位之后,平时都居住在宫中燕寝,经常在书房中阅读书简。他比两个哥哥小十岁,今年也有四十岁了。睹物思人,定公小的时候经常在这里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听父君襄公为他们讲述先祖周公旦、僖公的事迹,只不过那时还小,印象不深了。他清楚地记得,九岁的时候,父君和大哥去世了,只有稠哥哥(二哥昭公)和他相依为命。二哥还经常带着他一起,在燕寝的书房里祭拜父君和大哥;国君哥哥总是嘱咐他,不要忘了弑兄之仇,季氏就是杀害大哥的坏人!后来二哥迎娶了吴国公主,自己又多了一位疼爱自己的亲人,嫂嫂吴孟子给了他母亲一样的关怀,让他觉得自从父兄离世之后,只有二哥(国君昭公)和嫂嫂(国君夫人吴孟子)才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七年之前(鲁昭公二十五年)的九月,定公(公子宋)三十二三岁,二哥攻打季氏失败,被迫出奔齐国,自己和嫂嫂也想跟着哥哥一起流亡,但被季平子扣押在王宫之内;嫂嫂鼓励公子宋要坚强地活下去,等待国君平安回国。季平子对待国君夫人还算恭敬,毕竟她是吴国国君的堂妹,季氏也不敢得罪。季平子还曾约见公子宋,谈起要立他为君,被他断然拒绝,他对季平子说:“国君尚在,太子尚在,姬宋绝不做对不起鲁国、对不起兄长的事!”

他和嫂嫂就这样在宫中挨过了四年,终于等到季氏将他和嫂嫂送到了晋国的乾侯,与兄长昭公团聚。

年前(鲁昭公三十二年)的寒冬之中,兄长为国奔波,忧思难解,积劳成疾,病逝于乾侯。季平子派叔孙成子迎接昭公灵柩归葬鲁国,并告知公子宋,季氏要扶立他为国君。公子宋再一次义正词严地回绝了,但叔孙成子转达了季平子的态度:绝不会接受公衍、公为等公子为君,没有季氏的拥戴,诸公子如何回国?更谈不上做国君了。难道公子宋愿意看到鲁国战事再起,百姓遭殃吗?

公子宋去找嫂嫂吴孟子商量,嫂嫂待他也像母亲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吴孟子对公子宋说:“既然季氏不愿拥立公衍和诸公子,小叔回国为君亦无不可。”公子宋哭着答应了嫂嫂,他去见叔孙成子,提出了一个条件:必须善待嫂嫂吴孟子和诸位公子,否则将和嫂嫂一起流亡吴国。叔孙成子当场答应,他对公子宋说:“当然可以,这也是季氏的愿望。鲁国也不希望与吴国结下仇怨。”公子宋这才答应回国做国君,他也知道,这个国君只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符号而已,连二哥都没有斗过三桓季氏、孟氏、叔孙氏,自己做这个国君,只不过是主持祭典、延续鲁祀而已!

这一年十月,霜降提前降临,鲁国农田损失严重。

鲁定公知道,现在朝中群臣全都依附三桓,尤其是季氏当权。作为国君,要想发展自己的势力,还需要漫长的等待和耐心;兄长讨伐季氏失败逃亡,已经让季氏对国君和公室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和防范。鲁国的土地和军队,全部掌握在三桓手中,其中有一半又由季氏控制,就连公室的吃穿用度,都由三桓供给,要想恢复公室权力,简直比登天还难。当下只有韬光养晦,耐心蛰伏,等待时机。

哥哥鲁昭公在世的时候,多次夸赞学识渊博的孔丘,他虽是一介布衣,但他的私学已经声名远扬,就连孟懿子和他的弟弟南宫敬叔都已拜孔丘为师。孔丘曾在七年前因鲁国动乱赴齐国寻求发展,受到齐景公的召见,他向齐侯提出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主张,还有针对性的提出向齐侯提出了“政在节财”的治国之策,这都给鲁定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孔丘已经回到了鲁国继续兴办私学,鲁定公开始密切关注着孔丘及其弟子们的情况。定公觉得,孔丘博学,懂得治国方略,又主张维护周礼所规定的等级秩序,他不是三桓的人,是一个将来可以对鲁国公室有用的人才;而此时的孔子,也秉持着“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的信条,一边办学,培养人材,一边关注着鲁国的政治局势,正如他自己对学生子贡所说“我待贾者也”,其实孔子是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去施展自己的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