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梧桐虽立

魔晶有反应了……

祁楚言原本毫无表情的面孔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焦灼。他错了,他以为他来仙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找不到就是找不到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在这仙界花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努力,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一张“白纸”。他淡忘了曾经对魔后说的势必要找到公主的决心,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个魔界将军。他爱上了一个仙界的仙子,他想在仙界生活下去。

如今,魔晶的反应代表了粟千公主真的在仙界。那么长时间,这仙灵苑的仙气压制住了魔晶的力量,让他无法感受到公主的气息。前几个月里,他找遍了所有地方,翻阅了各大家的资料,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不知道公主的样貌,不知道她的性情,仅仅凭一个偶尔发挥作用的魔晶,他怎么能找到这个人。不过,为何在这寒冰湖畔,魔晶就能有反应呢?

他一拳锤到了他身旁的那块石头上,任凭鲜血直流。

答案肯定就在这寒冰湖内,他要找到公主就务必要想办法破了这结界。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次日清晨,他一人漫步在右庭内,看着西边长廊上贴满的他与叶晚缇的回忆,沉默不语。如今,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她。他让仙侍去听晚阁告诉叶晚缇,今日他有些困倦,过几日再与她相见。

尽管如此,叶晚缇还是放心不下。他躲了她一天,她找了他整天。

如果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他只能拼尽全力破了这结界,就算死,就算与叶晚缇为敌,就算扰乱整个仙界,他也要把公主带回去。这是他的使命。

这些日子,他在右庭修炼自己的仙法,准备几日后的一战。他准备去梦南川一趟,告诉念泽他的计划。

叶晚缇已经好几日没见到祁楚言了,她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祁楚言这几日神神秘秘的,她总怕会出什么事。

这天,白染尘来了右庭,让祁楚言去梦南川一趟。

是祁府出事了。白染尘刚刚接收到探和司传来的消息,祁府发生了火灾。祁楚言听完,身体不自觉地抽搐。他立马赶回了梦南川。

他赶到时,祁府只剩下团团的黑烟与裹挟着火苗的焦黑人影。他听到了祁府下人绝望的呼号声,闻到了木栏燃烧后散发出的呛人的气味。他用法术唤来了风雨,将这火灾平息。但他还是来迟了一步,他的祁府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他用他颤抖的手将一根根枯黑的长柱掀开,将一个弱小的腐烂的身体抱起,轻轻地将他放上了地面,并为他盖上白布。祁楚言的痛苦无法言说,他的泪水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滑落到了地面上。

“阿衍,一路走好。”

宋淮之带着探和司帮忙抢救受伤的人,并安抚好周围的百姓。念泽也差遣颜来居的下人一起帮忙减小火势。待到日落,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平息了。

祁楚言被念泽带回了颜来居。如今,他一个活着的祁府下人都见不到了。这究竟是算计还是意外,他一定要找到真相。

火势是从祁府西边的空厢开始的。那里存放了一些之前未喝完的酒。但这火不会凭空而来。难道真是有人故意针对他?

探和司传来消息,说此次的火与自然的火不太一样,它的力量更加强大了,好像是被人施了什么法术。

然而在祁府,只有于芊一人会法术。难道是她……

祁楚言回来后就没见过于芊,她没在伤亡人员内,这就说明她还活着。那她能去哪呢?不,不会是她的,他相信她不会这么做。

探和司后面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祁府的大部分人,他们都被安置在了一个小村子里,没有受伤。祁楚言听完立马赶往了那个村子,了解了他们的情况。

原来,帮助他们逃出来的是于芊。这天早晨,大家都在昏睡中,于芊姑娘将所有人叫醒,并让他们立刻离开这里。他们那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拖了很长时间,后来才知道是祁府着火了。于姑娘将阿衍小公子交给了他们,让他们赶往这个村子,这才保住了性命。后来啊,于姑娘来到村里一看,发现人没有齐,就又冲了回去,那时府里的火已经很大了啊。没曾想阿衍那孩子也冲了回去,说要帮忙守住祁府,救大家的性命。哎,真是可惜啊!

“那你们知道她在哪吗?”祁楚言问。

“没见着了啊。”

祁楚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时,一个小孩从村子外面跑来递给了祁楚言一封信。这信是于芊写的。信上面说,多谢祁公子厚葬了阿衍,她其实全都看到了。从今往后,她就不再和大伙一块生活了,她要走她自己的路。祝平安,祝好。

于芊看着他读完了信,心中不再恐慌。她躲在草垛后面最后再看了大家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宋淮之的速度很快,在祁楚言去村子里的时候,他已经找到此次案件的凶手了。宋淮之也不敢相信,凶手竟是自己的同窗及探和司的同伴,秦绝云。

沐林书苑比试的那日,秦绝云就想胜过祁楚言,可她最后没有如意。她不甘心,她硬着头皮进入了探和司,但在探和司她也并没做过什么好事。宋淮之三番五次地想找她讲话,都被她冷冰冰的侧脸给拒绝了。她不认同沐林书苑的比试,她不相信祁楚言在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就因为得到了一点指导而后仙术突飞猛进,并能在选拔中夺得头筹。

“所以,她就想报复我。我不在,她就要烧了我的府,伤害我的人。”祁楚言咬紧了牙,握紧了拳。

宋淮之将祁楚言带到了探和司的监狱。秦绝云就关在这里。祁楚言在探和司门前止步,他闭上了双眼,思绪在他脑子里旋转。等他做好了准备之后,他便瞪大眼睛,径直地走了进去。

“这个计划准备了挺久的吧。”祁楚言看着铁门内的秦绝云说道。

秦绝云冷笑:“是。”

“你能打探到哪个地方存酒,能摸清楚于芊的出门时间,然后找准时机放火。我祁楚言怎用得着你这么对付。”

“哈哈哈哈。”秦绝云发出了尖锐的笑声,“我说,是这天道不公!我秦绝云,资质不凡,为了这次试炼准备了好几年,你知道吗?可最后还是输给了你。我输了,我输了哈哈哈哈……”

“尽管这样,你也不该如此!心恶之人,怎配进入仙灵苑,怎配守护苍生!”

秦绝云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不懂!世上就没人懂我!”她就这么一直地笑,笑声实在渗人。

宋淮之看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便将祁楚言带走了。走前,宋淮之回头看了一下秦绝云,他为她感到可惜。在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有无奈,憎恨,还有同情……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她的家人视她为草芥。她想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但她终究还是走错了路。”宋淮之说道。“火灾那天,她离开了探和司。今天,她又自己回来了,她无路可去。我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她回来后,我就跟着她,她想再次毁了祁府,被我阻止了。”

“她是该恨我,可她不该伤害无辜的人。枉你曾经还想引她入正途。”祁楚言说。

宋淮之拍了拍他的肩,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按照探和司的律法,她会被处以死刑。

离开探和司后,祁楚言回到了祁府,将一切都恢复如初。只不过,无论怎么修,祁府都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这些事都解决完了,他也是时候和念泽说他的计划了。

他坐在祁府大堂的椅子上,将酒水递到了唇前。

“念泽,魔晶有动静了。”祁楚言小声地说。他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念泽,并和他商量好计划。

他攻寒冰湖的那天,如果成功了,他会将公主一起带到梦南川。到那时,念泽会把他们从仙魔结界的弱点处送出。

“务必注意安全,我要带你活着回到魔界。”念泽和他说。说完,他看到了祁楚言的胸前发出了耀眼的紫光。

“你怎么了?”念泽问道。

祁楚言颤抖地将放在胸前的魔晶拿出。魔晶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念泽猛地抬起头,神色震惊。有人来了,祁楚言即刻收起了魔晶。

他们的头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门外,眼里是她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