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愣,旋即大方同意,扬着下巴走上舞台,仿佛这地界是她家的。
她的自信给了翎上自信,这女孩有那种让人从容的能力。
两个人合唱了一曲《飞天之下》,
孔翎上的声线极具穿透力,听得台下的晓棠一愣一愣,站在一边,眼神中渐渐绽放出信心来,笑容也跟着变得明朗,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孔翎上。
一袭红裙,沉浸在音符中,随意又潇洒,根本看不出几月前她还是那个被人追的无处可藏的孔翎上。
晓棠惊诧于她有这样的一面,原本她并没抱多大希望,只希望别丢大人就好。
可现在,孔翎上站在舞台上,竟然闪闪发光。
她从来都不是第一眼美女,甚至多看几眼都不觉得她哪里好看,可是孔翎上的脸很耐看,五官自然平平无奇,但看的久了,便会觉得舒服大方。
就像一条质量很好的牛仔裤,刚开始穿会觉得僵硬,穿久了便可以穿到死。
孟晓棠盯着她,眼圈渐渐红了,那是一种自豪满足又神奇的感觉。
一曲终了,家长们几乎相信,豆豆的大姨的确是个歌手。
这曲子结束,孔翎上却好像才被打开了开始按钮一般,她与后台老师眼神示意了一下,要再来一曲。
然后她连唱了三曲,几乎把这舞台当成了她的个人演唱会。
富家女孩在第一曲结束后便坐回了看台上,有家长认出了她的身份,是某去世老板的大女儿,她与台下家长们小声低语,有人问起她与翎上的关系。
女孩自然的扬扬眉,眼神发着光,“她是我最好的姐姐。”
这话很快传开,大家纷纷猜测孔翎上与女孩的关系,估摸着翎上的家产,甚至频频打量在一边吃的开心的豆豆,有的家长已经表现出善意,要孟晓棠落座,说她做的蛋糕真好吃。
当然好吃了,那是她为了伺候豪哥特意跟五星酒店的后厨学习的,要不是为了讨好幼儿园,她才不会进后厨呢。
孔翎上下台时赢得了剧烈的掌声,家长们对她的目光也收起了审视,虽然并未亲近,但也有了几分友好。
孔翎上凑近女孩,“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个人。”女孩吃着纸杯蛋糕,摸出了手机,打电话。
然后孔翎上的手机响起了。
两人面面相觑。
孔翎上问,满目疑惑,“你是来找我的?”
女孩堪堪放下手机,有些惊讶,没几秒绽放了一个感到荒唐的笑容,“你是谷亚旭什么人?”
“谷亚旭?”
“我不认得他啊。”
“那你认得姜敏吗?”
孔翎上一愣,“她…算是我前任大伯母。”
“谷亚旭是他们的儿子,我们是留学时的同学。”女孩咧嘴一笑,热情的伸出手,“你好,我叫洛洛。”
孔翎上依然惊怔着,呆呆的握住了她的手。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如,咱们先换个地方?”
她们回了家,豆豆在地板上安静的堆积木,丝毫不知后面的三个女人在经历什么样的精神震荡。
谷向明老来得子,独子谷亚旭比晓棠要小上几岁,现在还在国外读研究生。
他跟洛洛算得上青梅竹马,洛洛比他还要小些,追着他一起出国,两个人在国外是彼此的依靠。
近一年前,谷向明的生意就出现了问题,谷亚旭自动与洛洛划清了界限,他的家境大不如前,没办法给洛洛更好的生活。
两个人哭成了泪人,
哪怕洛洛表示自己跟他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可以,但谷亚旭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的家境比女友低下。
他们还是分手了。
洛洛知道他们是有感情基础的,还像过去一样对他嘘寒问暖,可是谷亚旭却表现的泾渭分明,不再像过去一样热烈的回应她,关心她。
洛洛没体验过失恋,但是体验过被家人冷漠对待的感觉,这跟谷亚旭带给她的感觉没什么不同。
她一直很依恋他,面对他,她总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
没过小半年,她就发觉谷亚旭与一个勤工俭学的女孩子有了密切往来,虽然还没确认关系,但也只差确认关系了。
洛洛疯了一般,日日找他麻烦,怒目横对,可是谷亚旭已经铁了心。
她知道覆水难收,但也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自己没有家道中落?
她在一次party上醉酒,谷亚旭终究不忍,送醉醺醺的她回去,看她泣不成声,又把她抱在怀里,听她诉苦,说与他分开的日子多么难过。
他把她放在床上,她撑着精神拽住他的手腕,期盼他能像过往一样,留在她家里,跟她过夜。
可是谷亚旭没有如同过去一样躺在她的身边,而是轻轻挣脱开她的手,说,“洛洛,咱们真的结束了。”
“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还想跟你同甘共苦,到底哪里有问题。”洛洛撑着手臂半坐起来,“比起我,那个女孩更让你喜欢?你喜欢她哪里。”
“她很平凡。”
她没有洛洛漂亮,也没有她家世好,更没她朝气蓬勃。
但她的平凡恰恰满足了谷亚旭那时崩溃的尊严。
几乎几天之间,他便从一个得意洋洋的小少爷,变成了需要为五斗米折腰的小男孩,过往那些酒友听说他家里出事,一个个对他视而不见,很快换了嘴脸,洛洛始终陪在他身边,还四处张罗为他家里还债,这个让他备受感动,可是感动之余,谷亚旭感到自己要窒息了。
“你没错,有问题的是我。”他在黑暗中的眼神发亮,或许也因在party上了多喝了几杯的缘故,现在终于有勇气吐露真心,“我家出事后,我竟然会常常嫉妒你,嫉妒你在我身边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洛洛诧异的望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帮助,也许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我们的感情有了附加的其他东西,我便永远亏欠你。”
他还留有理智,没有洛洛醉的严重,有些话他没说出口,他不愿意为了帮衬家里而永远与洛洛绑定,他更希望自由与尊严全部拥有。
洛洛让他清楚的感知到,他失去了精神力与独立的能力。
谷亚旭说完,体贴的为洛洛盖好被子,理解她的震惊与无措。
“你会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吗?”
“会。”
“永远在一起?”
“当然不会。”
谷亚旭在感情里游刃有余,理智且薄情,一切都在他的得失与情绪好坏的考量之中。
洛洛在第二天清醒后,看着天花板好久,忽然萌生了愤怒,一种无法忍受的愤怒,她没做错任何事,甚至对他千依百顺,但现在,她的好却成了分手的理由?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她愤怒地刷光了他个人账户里的储蓄,足有30万,她想起不久前曾经看到他几次浏览的一个筹款信息,正是李慧芳发出的那篇千字小作文,洛洛几乎没多想,便把这30万通通捐给了这个需要帮助的老人家。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谷亚旭下学期的学费,下个学期也是他在学校里的最后一个学年,再一年,他便可以顺利毕业了。
可是现在,他没了学费。
洛洛知道后有些无措,又得知了谷向明与李慧芳的事儿,这让她对谷亚旭有些愧疚。
此时她家中也出了事,在替他补缴了学费后,她便直接回国处理家事。
“所以咯,我现在是你们的债主了。”洛洛耸耸肩,话里话外云淡风轻。
孔翎上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听说,谷向明把一笔钱给了儿子,不可能只有30万吧。”
“哦,确实给他在国外置了房产的,但是现金,他们没有。”
孔翎上被孟晓棠抓进了小卧室,她急的脸上通红,低声道,“三十万,不是小数目,我卖一套300万的房子才有四万块的提成,我这得卖多少去?现在房子哪有那么好卖呢。”
“你急什么,她人很好,可以商量分期付款。”
“你已经决定要还钱了?”孟晓棠抿紧嘴巴,震惊的眼睛发直。
“嗯,咱们不是一直这么干吗?”
孟晓棠在屋内踱步,“要我说,咱们才是庆城最大的冤大头!”
她又折到孔翎上跟前,“你说,咱们是不是八字被人做了?”
“?”
“为什么钱就是留不住,只要咱们有一点点点的积蓄,马上就会出事,才来几个月,已经欠了一屁股的人情债了。”
“谁的人情?”
“你忘了金百禄?”
孔翎上恍然,她最近对他没那么见外了,虽然因为结婚的事情还有些隔阂,但也心安理得的享受起男朋友的各种照顾。
有男朋友可真好,心情明媚,日子舒心,他可以满足一切,她终于知道孟晓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恋爱。
姐妹俩从房间里出来时,凑足了7万块钱,里面有四万五是孟晓棠的一单提成,剩下的是孔翎上从花呗上借来的,自己搭进去几千块存款。
她最近日子过的非常拮据。
要还钱的人太多了。
洛洛表现出了非常美式的做派,不再是那个与孔翎上谈天说地的女孩子,与姐妹俩签署了一个精细的还款合同,并要求她们逾期未还便要加上利息。
她这么做没错,但是她美好的滤镜在孔翎上心里破掉了。
她以为她是那种非常从容善良且大气的女孩子。
但是想不到在听说她们姐妹俩如此遭遇后,竟然还要附加利息?
可是洛洛没错,姐妹俩也没错,就是这件事情上,小女孩处理的不够有人情味罢了。
不过她们本就是今天才知道彼此名字的陌生人,孔翎上晚上想通了这点,回忆起那天她们在车里聊天,想起她赶走了同父异母的妹妹时,忽然很赞同那个素未谋面的弟弟谷亚旭与她分手的决定。
如果谷亚旭接受了洛洛的帮助,恐怕必然要以身相许,还要还利息的。
她把一天的事情告诉了金百禄,他还是那副沉闷做派,看着孔翎上穿着红裙,画着精致的妆容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
他拉过了她的腰身,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眼神里有几分笑意,指了指自己的眉眼,“上次,你这里整片的黑,我都不敢说。”
孔翎上仰头哈哈笑着拍他肩膀,那是她第一次给自己化妆,掌握不好,以为烟熏妆就是要把眼睛描的黑乎乎才好看,用力过大,像个熊瞎子。
“你当时还说好看呢。”
“是好看的。”金百禄把头埋在她的身上,低声笑着。
“那我今天好看吗?”孔翎上捧起他的脸颊,凑近他,“我还没给你唱过歌呢,我才知道自己唱歌特别好听,你想听吗?”
“不想,”金百禄摇摇头。
“为什么?”
“我听不懂。”他的笑意里有几分羞愧,他只会做活,不懂艺术,看到今天不同的翎上,他心里有种预感,她会与他渐行渐远。
“我又没钱了,还欠了不少呢。”
金百禄无可奈何的叹气,指指零钱罐子,“那里面有很多现金,你拿去花。”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孔翎上满心雀跃。
金百禄扬扬眉,有些得意,那表情的意思明显,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孔翎上没再问他关于结婚生子的话题,她最近跟孟晓棠学的有了几分做女人的狡黠。
已经学会了男人不想谈论的问题,女人便不要反复提及,免伤和气,一个问题若成了原地转的死结,那这个结势必有一天会缠死二人的感情。
可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是无坚不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