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爷被激了一下,尽管心里打鼓,但还是上了孔翎上的出租车,他坐在后排,孟晓棠坐在副驾上,她不断打量孔翎上的眼色,低声担忧的提醒她,姐,你开的太快了,慢一点吧。
她往日里的声音便很轻柔,现在更怕激怒孔翎上。
孔翎上始终没应声,急速开着,根本没注意孟晓棠的话,孟晓棠的心脏越跳越快,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萧大爷,眼神渐渐生恨。
她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狗一般的男人,而不断毁掉自己的日子呢。
孟晓棠长舒一口气,看着四周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绝望的想,算了,如果被撞死了也是命,就这样吧,她认命了。
她们当然没被撞死,孔翎上的驾驶技术非常优秀,把车子停在了一条人工湖边。
孔翎上下车后敲敲后面车窗,萧大爷看看四周行人寥寥,这下忽然害怕了,不敢下车,最后被孔翎上粗鲁的拖了下去,孟晓棠在一边呆呆看着,呼吸急促,看着萧大爷被孔翎上拖拽出来,扔在地上,一条半的腿怎么样都站不起来,他的拐杖还在车上呢。
孟晓棠在萧大爷发出惊呼求救的时候,忽然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他推开她,她继续死死捂着。
然后便看到孔翎上跳湖了。
孟晓棠喊了一声姐,冲到了湖边,这个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也跟着跳了下去,可是她不会游泳,在水里扑腾来扑腾去,高喊救命,孔翎上丝毫没有理睬她,孟晓棠挣扎半天,才发觉这水不深,站起来,到她胸部。
孔翎上在水里摸索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摸到了萧大爷的那半条假腿,她把腿扔给了他,湿漉漉臭烘烘的凑近他,“钱没有,腿给你。”
说完,不等他说话,便把他的拐杖扔了出去,载着同样臭烘烘的孟晓棠离开了。
那个地方很偏僻,萧大爷恐怕要走到天黑才能回去家。
孔翎上把车窗打开,风吹散了她们的身上的味道,只在衣服上留下了一条条干涸的印记。
“刚才你捂他嘴干嘛。”孔翎上眼神略有疲倦,心不在焉的问。
孟晓棠全身放松下来,翻了个好看的大白眼,“我以为你要溺死他呢。”
“哈?”孔翎上笑了下,“我看起来会杀人?”
“是!你生气的时候眼睛通红,青筋暴露,我怕你会做出冲动的事儿。刚刚真的吓死我了。”
“那你应该拦着我,还去捂他嘴,你要做帮凶啊。”
孟晓棠没回应,看着窗外淡淡的笑了下。
孔翎上没听到她的回答,扫了眼她的侧颜,见她才转头看自己,语气很笃定也很轻快的说,“我当然会帮你,如果你刚才是要杀死他。”
“真的?”
“真的。”
孟晓棠的眼神比她要嫁入豪门时的眼神更加坚定。
孔翎上加大了油门,飞速开了出去,空中留下孟晓棠的一声惊呼,“你要死啊孔翎上,开这么快!”
当天晚上,孔翎上才有些担忧把萧大爷扔在那种人烟罕至的地方,他一个残废,怎么回去,万一出了事情,她们是不是算间接杀人呢。
担忧了一个晚上,忽然接到了安娜的电话,她哭着说杨宁进了医院,要死了。
虽然跟安娜和杨宁没什么亲密关系,但看在杨宁不久前给她们俩找工作的份上,孔翎上还是去了医院,孟晓棠留在家里照顾豆豆。
到了医院,安娜哭泣不止,告诉孔翎上杨宁是在晚上吊在了浴室里。要不是她把母婴卡落在了他家里,折回去取,恐怕杨宁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现在呢?”孔翎上心脏砰砰跳,她也害怕死人这件事。
“没事了,已经救回来,但是他不要我告诉他妈妈。”安娜擦了擦眼泪,平复了情绪。
孔翎上无可奈何,“那你哭的像他死了一样。”
“我怀孕了嘛,情感比较充沛。”
“不行,这种事情还是得告诉他家里人。我们都不是亲属,不合适。”孔翎上要给孟长安打电话联系杨阿姨。
“不行不行。”安娜忙按住了孔翎上的手,“他不喜欢事事找妈妈。”
“姑娘,这可不是普通的事情。”
“他不喜欢做妈宝男。”
“….”
“他现在这么脆弱,你再违背他的意思,他明早起来从病房跳下去怎么办。”
孔翎上想了几秒,收回手机,“有点道理。”
“那你照顾他吧,我先回去了。”
“为什么是我照顾他?你们不是情侣吗?”
“我们不是情侣啦,早就不是了。”
“你们分明订婚了,我们还随了份子钱。”孔翎上诧异的打量面前的小妇人。
“哎呀,那都是好久的事了。”
“什么很久,连一个季度都没过去。”
“姐姐,我最近是他的保姆,空了就去照顾照顾他。”
“他说他可以自理。”
安娜明显嗤之以鼻,“那他为什么杀死自己呢?我要先回去了,我的宝宝还得休息呢,今天真的吓死我了。”
“你的孩子没事吗。”
“幸好ta很坚强。”
“竟然没事?”
“你什么意思?”
孔翎上耸耸肩,看着安娜瞪了她一眼,冷哼着离开。
她照顾了杨宁一整夜。也不算照顾,她就趴在一边睡着了,比杨宁睡的更香。
第二天一早,他们一边吃着豆腐脑,一边商量出院时间,他没说自己要去死的原因,她也懒得问他为什么残了几年忽然要去死。
她的目光偶尔扫过杨宁脖颈上的勒痕,感到触目,忙收回眼神,低头搅拌豆腐脑,“杨宁,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杨宁脸色苍白,皱起眉头,“我们?”
“我们被房东赶出来了,她们要涨价,房租很不合理。”
“…所以呢?”
“你能收留我们吗?”
“收留的意思,就是免费?”
“不,我们会付一点房租的,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就是你的保姆。”
“为什么是你而不是孟晓棠。”
“她不会做家务。”
“她能养孩子却不会做家务?”
“她没我做的好。”
“那她来我家做什么,我为什么要养闲人。”
“….你还有什么其他需求吗,你可以提提看。”
杨宁认真的想了想,想不到什么,毕竟他昨天已经万念俱灰,现在对生活也没什么期望,“孟晓棠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孔翎上顿住,她想不到孟晓棠会做什么。
“她长的好看行不行。”
“我不看人的脸,”的确,以孟晓棠的姿色都没让杨宁心动,反倒对她这么个男人婆曾经展开追求,这么一对比,杨宁还是很正人君子的,有自己的审美底线“她什么都不会,长的好看我也没必要请回家里。”
孔翎上撇撇嘴,感到谈判告吹时,却听杨宁说,你们可以搬进来。
孔翎上的眼神立即露出光亮,“条件是?”
“房租多点吧,至少是市价。”
“不行,我还得给你做保姆,那我们就吃亏了。”
最后杨宁同意她们住进来,以市价的八折住进来。
姐妹俩第一次搬进不错的公寓里,心情都很好,但杨宁几乎在她们住进来的第一晚就后悔了,因为小孩子像炸弹,难以控制。
豆豆会穿梭在家中的任意区域,他丝毫不觉得这是别人的家,这搅乱了杨宁平静的生活,而当豆豆扬起天真的小脸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实在不忍心去责备一个无法自控的孩子。
孟晓棠为豆豆打扰到杨宁而感到万分抱歉,她美丽的笑脸的确让杨宁身心舒畅,再加上杨宁时常听着她给豆豆讲儿童故事,她柔和的声音与语气都在治愈着他。
可是杨宁没听多久,便听不下去了,给豆豆换了难度很高的儿童读物,豆豆听不懂,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杨宁都很有耐心的为他解答,孟晓棠实在不好意思,想给孩子换回低级读物,却被杨宁斥责,“你一个当妈的,难道要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吗?”
“人生真有起跑线?”孟晓棠提出纯真的问题。
杨宁像打量外星生物一般看着她,“以你跟孔翎上的遭遇来看,这种问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那你赢在起跑线上了吗?”孟晓棠提出了第二个天真的问题。
“当然,我妈对我很严格,所以我通过努力,成为了名校毕业生。”
“那你为什么要自杀。你不快乐是吗。”孟晓棠把这个大家都没放在明面上的讨论的问题忽然提了起来。让一边洗碗的孔翎上心里抖了三抖。
杨宁的眼神变了变,“你看不到我不快乐的理由?”
孟晓棠闪着漆黑的眸子,眸色中有些羡慕,“你身残志坚,名校毕业,不费力气都能赚到钱,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乐善好施,对大家都很好。”
“我打断一下,”孔翎上忽然回头说话,“他住的房子有一小部分是孟长安的,不算他努力来的。”
“哦,对,”孟晓棠坐直了,毫不理会杨宁被夸奖后怔然的表情,“反正我肯定不了解你痛苦的一面,毕竟我看到的都是你美好的一面。”
孔翎上又回头看她,感到孟晓棠实在会说话,再看看杨宁那一脸被疏通的表情,她心下放心了不少,近日来她还真担心杨宁哪天又对自己下手。
杨宁脸上有点红,有些不自在的喝了一口水,“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那肯定也没你自己以为的那么不好吧。”
杨宁被触动了,“可我是残疾人,我永远低人一等。”
孟晓棠认真的想了下,她想起萧大爷的龌龊,更加坚定的拍了拍杨宁的肩膀,“相信我,你在人类里面是出类拔萃的,低人一等…谁不低呢,你总用自己没有的去跟人家有的人作比较,多累。难道我要因为有个孩子还离过婚而觉的比我姐低一等吗。”
杨宁认真的打量了下毫无女人味道的孔翎上,而后认真的回应孟晓棠,“没有,你比她好看。”
“你看看,你不是也很好看吗?用自己有的比人家没有的,多开心。咱们要是早认识几年,我都可能会喜欢你呢。”
被人光明正大的嘲讽容貌,孔翎上顷刻摔了抹布,她忿忿扭头时见到孟晓棠在偷笑,扫到杨宁也跟着笑了一下,便暂时忍住腹诽,认可到了孟晓棠的歪理邪说。
孔翎上给杨宁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边,“你是个很高尚的人,我看只有那些得道的和尚能跟你比较。”
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最近跟那个姓萧的还有联系吗?”
“没,听说他病了一场。”
“死了?”
“没。”
孔翎上孟晓棠的脸上齐齐露出失望神色。
事实上,萧大爷在病过一场后,忽然对世界产生了没来由的厌恶,卑鄙心肠豪不掩盖,似乎神志也不大正常了,他不但把当年对孟晓棠的事情抖露出来,还把孔翎上描绘成了一个粗犷无比的女人。
或许对孔翎上的描绘并没什么错。
但关于孟晓棠的事很快传开了,她成了勾引干爹的浪荡女人。
那时候,她已经是化妆品店的金牌销售了,关于她的美貌也在客户间流传着,当她听到同事们在休息区小声议论她的是非时,她几乎要晕倒过去,手里的饭盒洒落一地,同事们听到声响回头,便齐齐禁声,不好意思的看看她,转身离开了。
有时候,受害者的心理伤害并不来源于事件本身,她们好像更像一个过错方,需要不断接受流言的凌迟,以此证明生命的坚强。
孔翎上在开车拉客的时候,也听到客人在议论这件事,按理说,孟晓棠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名气,就算她再漂亮,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可是杨宁有点名气,他是作协的人,发表过不少文章,早年间还是这个城市人人称赞的模范学生,认识他的人有许多,这也是杨阿姨至今引以为傲的事,当年他出事残疾后,也被人议论纷纷,说是天之骄子,得到太多了,做人嘛,总要有点缺陷才能长寿。
而现在的绯闻里,不单单有孟晓棠,还有孔翎上,人家说,这是出身卑微的姐妹俩为了抢房子,连残疾人都不放过,高调的住了进去,一起伺候杨宁,杨宁啊,可真有福气,好大面子,拿下姐妹俩,他也不残疾嘛。
事情传的越来越难听。
孟晓棠失去了那些女性客户,她们不再带着男朋友去她那里采购,这让她的业绩一落千丈,几乎强撑着一口气在工作,她决心去找萧大爷理论。
但孔翎上比她更快,打听到萧大爷的住处,他没在家,此刻正在楼下的大排档边,在借酒消愁,孔翎上到的时候,他还在醉醺醺的,用那些污糟词儿,跟人说着孟晓棠的私密事。孔翎上顿时火冒三丈,无名火冲入理智区域,她抢过萧大爷手里的酒瓶,“砰”地,砸中了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