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利姆并不认为对方会是刺客,如果连托普卡帕宫都能混进来刺客,密探头子也不用干了。
月下的人影晃动了起来,似乎已经发现了苏丹。
人影一个转身,从树后晃了出来,塞利姆惊讶的发现对方正是白日所见到的奇莉-卡拉奥斯曼。
少女优雅的挽了一下头发,笑道。
“陛下,您可真是个大忙人呢。从您离开夫人的宫殿到现在,我可是等了您足足九个小时哦。”
塞利姆直接忽视了对方所言,随即问道。
“你为何留在这里,貌似我还没有给过谁在托帕卡帕宫内闲逛的权利吧。”
少女抿住嘴笑道。
“陛下,何必如此质问我,我又不是阿拉丁这等反贼。
对陛下向来只有爱慕之心,何来加害之意呢。
至于我为何出现在这里,自然是米修德尔帕夫人允许的哦。
毕竟不管是谁,见到了陛下您这样的人物,总是想要与您深入交流一番呢。”
塞利姆有些讶异于对方的行为了,明明看上去像个淑女,可这番话却不是一般的富家女说的出来的。
从苏莱曼的女儿就看得出来,对方和面前的这位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两人漫步在托普卡帕宫的庭院内,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丹淡然的问道。
“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人,为了谁而来,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我没有这么多功夫陪你聊天。”
听到苏丹的话,女孩儿也不恼,只是用一双黑色的眼睛盯着苏丹,咯咯的笑道。
“陛下既然想让我直说,那我就直说了哦,陛下届时可不要怪罪我失礼哦。”
塞利姆答道。
“但说无妨。”
女孩猛地一下踮起脚尖,探到苏丹耳边,轻声说道。
“我啊,就是为陛下而来哦。”
塞利姆急忙闪开,试图躲避对方突然的袭击。
看见苏丹的这副样子,少女先是一愣,显得有些伤心,随即又笑了起来,似乎更为开心了。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塞利姆冷着一张脸警告道。
他有点搞不懂了,这丫头信的是伊斯兰教?
惯有的保守去哪了,简直和信天主教的法国人没什么区别啊。
少女被警告后也不在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答道。
“是,陛下。
塞利姆直接问道。
“以你的身份,不要再说什么废话了。
马努克让你来的吧,转达他的意思。”
少女这回倒是认真起来了,她装出一幅正在思考的样子。
好一会儿后,少女开口道。
“嗯,陛下,我可以是为父亲而来,可以是为自己而来,这些不重要,关键是我离开时为谁而去呢?”
少女说完此话后,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看着苏丹。
寒风穿过庭院,击打在道路两旁的树木上,一阵阵枝干摇晃的声音回荡在庭院内。
少女看了看苏丹,鼓起嘴说道。
“好了好了,陛下,我先说话可以吧。
其实您的局面您也知道吧,《御诏》颁布后,确实有效果,但不明显。
毕竟在第一阶段,诸多豪族还是有能力压制住下面的小家族的。
可对于您来说,这样的发展就有些不太满意了。
更何况还有人在不断的给您制造麻烦。
以您的智慧,西帕希骑兵这件事背后究竟是谁在幕后推手,您应该也猜得到吧。”
塞利姆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前行着。
见苏丹不说话,少女也不停。
“陛下,这些事确实是,对您来说也只会是麻烦而已,可您的时间却被耽误了啊。
他们或许短则三月,长则半年,只要打点好了地方社群,谈妥了利益分配,您就不怕出现什么“你到我家,我到你家”这种事吗?
于他们而言,流官制度与先手优势会让他们结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更为庞大的利益团体。
届时底层官员如何升迁呢,您的考功制确实是一大利器,但当主管此事的官职被他们把握时,您又该如何应对呢?
您的处境就像这寒风中的树木一样,枝干已经在被动摇,下一步会不会是根系呢?”
塞利姆此时却笑了起来。
“不必在我面前危言耸听,奇莉。
第一,这帮人谈不拢的。
第二,谁说蛋糕只有分给他们才行。”
少女点点头道。
“陛下,我明白您的意思。
您背后还站着新秩序派。
这一圈子的中心是皇室,军队,官僚(这里说官僚表述不算准确,可以说类似吧)。
但这并非是一个稳定的同盟,即使领导者是您。
您作为苏丹,天然的就已经和臣子们隔开了,唯一能陪在陛下您身旁的,就只有那位您从奴隶市场捡回来的密探头子了吧。
至于其他人,他们只能依附在某一位得到您信任的大臣周围。
比如侯赛因帕夏,库楚克-侯赛因帕夏与您的堂亲埃斯马夫人的儿子。
他的父亲本身就与哈桑帕夏关系良好,而他自己又是新军的将官之一。
可以说,库楚克-侯赛因帕夏这一系,已经拿到了海军与部分新军的支持。
您的外务大臣伊莎克帕夏既是米修德尔帕夫人的管家,也是您小时候最为亲近的人。
故而他得到了米修德尔帕夫人支持,部分安纳托利亚显要(包括恰潘家族)也将宝押在了他身上。
您的财政官僚们聚集在伊泽特·穆罕默德帕夏周围,对您而言,他确实是一个监管的好手,但他也是新秩序派里重要的一名玩家。
新军的另外一部分由远在埃及的哈吉帕夏掌控,他同样是新秩序派里不可忽视的一环。
这些作为派系领袖崛起的人相互竞争和合作,他们不断竞争,希望控制中央的关键职位。
在这一过程中,肯定会有许多个人和团体,包括帝国当权派的成员,立场不断地从支持改革转向反对改革。
他们会和地方的豪强结合起来,一起反对新秩序
在这种情况下,您打算怎么办呢,毕竟像阿拉丁帕夏那样的机会已经再难出现了,大清洗行不通了。”
明明听上去是在为苏丹着想,但少女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