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中心的夏招现场,人声鼎沸。
何主任挂断电话,不似通话时的温和,对电话唾了声“老骗子”。他很讨厌陈旭刚鼻孔朝天的模样,一想到国家重点实验室可能落到他头上,就有种难以言明的不快。
他这个气啊!
不仅气陈旭刚“骗”了自己,更是在气自己没排上队!
何主任见这么多人在桌子前排长龙,对魏昆口中的“AI仿真声音技术”见猎心喜,想亲自体验一番。
他厚着脸皮想要插队,结果被一位泼辣的中年大妈甩了个白眼,威胁道。
“老毕登,你要敢往前半步,我就喊你摸我大扎。”
何主任没被吓得蹦起来。
要摸也是花50去劳动公园摸,正经人谁在这动手啊!
他火速远离,平复心情,看向优哉游哉的魏昆,不由得问道:“魏同学,你们老板怎么想到在这搞心理义诊的?”
魏昆望了眼刘玉璞,刘玉璞正在和王嘉婕嘀嘀咕咕,没功夫搭理他。
他回过头来,认真地道。
“在这打广告方便啊,不仅人多,而且这些当HR的总想不给钱还让人多加班,一般都沾点心理恶疾,这波啊,这波叫精准定位患者群体。”
“学校的夏招还做不做下去了?HR跑了,那应聘的学生怎么办?”
魏昆两手一摊:“没事,学生也排队呢。”
何主任:“……”
和刚才电话里的乖巧形象截然相反,一见到魏昆本人,就给何主任一种天马行空、大脑思想完全在随机抽卡的直接观感。
永远也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什么。
他也没体验过治疗服务,看着那群人欣喜若狂、如释重负的模样,越发不理解。
何主任忍不住问道:“这事有意义吗?这虽然证明了自然语言处理和语音合成的技术优势,但换一种方式会不会更好?我觉得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当你能从浪费时间中获得快乐,就不算浪费时间,是麦克阿瑟……嗯,伯特兰·罗素说的。”
魏昆摇头叹气:“你没试过所以你不知道,何主任我理解你,奇妙的未知啊——”
这小子!
学什么计算机,就该去学销售!
何主任起初还是欣赏,现在就有点牙痒痒了。
不只是牙,心头也在发痒!
魏昆越是这样说,他就越是好奇。
明知道魏昆是故意的,何主任活了五十多岁什么风浪没见过……
他还真没见过求职者和HR一起排队看病的离谱场面,搁这搞公司团建呢?可哪有团建去看心理大夫的啊!这不纯有病吗?!
如此一想,魏昆说的还真没错。
这帮人确实有病。
何主任下意识点了点头。
……
王嘉婕垫脚望着排队长龙的尽头,小声对魏昆说道:“何主任真去排队了。你干嘛呀,人家挺好一老头,非得给折腾出毛病吗?”
魏昆回看大师姐那张酷似周芷若的漂亮脸蛋,嗯,没拿倚天剑,还是自己人。
“我又没打算收他钱。”
“这是钱的事吗!而且我们这样搞,光伬女士会不会生气呀……”
“她生她的,跟我没关系。”
魏昆被王嘉婕狠狠锤了一拳,他倒不觉得痛,见她为光伬的事倍感焦急,于是解释道:“刚才刘姐提了一嘴工资的事,何主任就要查我们的账,我想先搪塞过去。”
“为什么?你赚这么多还怕人惦记?”
“是我在惦记别人。”
魏昆笑了笑,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师姐你回实验室的时候,我和刘姐去了趟诊所。有个姓陈的‘高级知识分子’因为治疗结果去诊所闹事。你明白了吗?”
王嘉婕吃惊地道:“姓陈,难道是——陈旭刚!”
“说不准,但大概率是他。他一定是在治疗中说了不该说的话,在心虚呢。光伬医生那边没保留患者的隐私,所以我也不知道内容。不过,我们也不必知道他在心虚什么,只要在恰当的时间点,挑明我们和诊所的关系,就能起到决定性的影响力了……”
魏昆咧嘴一笑:“他会自己把自己活生生吓死的。在这之前,我们认真扮演打工仔就好。”
王嘉婕先是跟着点头,随后猛然惊醒,悲愤道:
“可我确实是打工仔啊!一毛钱工资都没拿到的那种,还用得着演吗!”
“得演,你不演的时候像病人,演了才像正常人。不能给外人留下我们诊所让病人以工抵债的负面印象……”
王嘉婕气得手指发抖,拍拍胸口深呼吸,说道不气不气。
她拿魏昆没辙。
谁让他是老板呢?
王嘉婕扶着精致的下巴,百无聊赖地把玩发丝,望着长长的队伍,思考着自己和魏昆的未来。
现在玫瑰公司手持两项重点业务。
分别是为网店老板们准备的智能在线客服,还有针对高压都市人群的线上心理咨询和催眠理疗服务。
前者市场有待挖掘,需要想办法进一步打开口碑。
后者已经在东河市开展得如火如荼,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了。
常言道,最好卖的商品往往具有不可替代性。
光伬医生的心理医疗就是当前最无法替代的“商品”,放眼全国,仅此一份。
心理医疗虽是小众市场,倘若借此能独占一方,也有机会发展成为一家颇具规模的医疗集团。
在扬帆起航前。
王嘉婕就要认真地考虑清楚了。
她与宋燕和卢欣蕊、蒋珊那些女人不同,她们的前途命运已经和玫瑰心理咨询所紧紧捆绑在一起,不会轻易松手。
王嘉婕瞧得出,魏昆其实留给自己相当高的自由度,任由自己参与任何感兴趣的项目。
他在等,等待自己做出选择。
忽然发现的这份隐蔽优待,让王嘉婕心里有种开心的窃喜,再看向魏昆时也不觉得他是那样可恶了。
“魏同学!”
何主任蓦然的大嗓门,惊得王嘉婕一激灵。
他用力拍着魏昆的后背,脸上挂满惊喜,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
魏昆看见何主任笑得褶子都带花,可笑容间又满是空荡荡的失落。
疑惑他是怎么了。
“您体验过了?人还是要回归现实,有些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魏昆安慰道。
虽说这次义诊是简配版,没有催眠幻觉,只是根据要求模仿了声线,美其名曰声音治愈疗法。比起医疗性、更多的是抓人眼球的新奇娱乐性。但依旧有着相当不错的治愈效果。
不是每个人都能记起逝去亲人的声音,有些人哭得当场崩溃,抓着电话不放,最后还是“光伬”出面才解决了闹剧。
何主任惆怅地回忆道。
“我刚刚让许晴喊我老公,刚聊到谁随孩子姓,时间就到了——”
“?”
刚才那大姨真没白骂你老毕登!
魏昆蚌埠住了,怪异地望着何主任还在回味的老脸。
何主任察觉到周围目光不对,讪笑着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这是复杂的技术测试!我这是在测试AI仿真语音的广度与深度,以及其他领域的尝试可能性……”
他看了眼手表。
“正好,时间快到了,你们这边收拾收拾。魏同学,刘女士,麻烦二位跟我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何主任见大家不解。
他笑了笑:“是评奖的好事,要是能评上,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争取些优惠的地方政策。”
然后又对刘玉璞客客气气地道。
“刘女士,您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把工资单或是财务报表之类的文件一同带上?毕竟有数据才有说服力,要不然我也不太好帮魏同学争取政策。”
见他还把魏昆当打工仔,刘玉璞偷偷瞟了眼魏昆,笑容中略带调侃。
“走了~小魏同学~”
……
五点五十分。
综合楼校长办公室。
“胡校长,这就是信息学院崔忠识手下的魏昆,这位是玫瑰信息咨询的女老板……”
何主任向一位精神抖擞的半大老头,细心地介绍着。
“我觉得,魏同学搞出来的项目很有商业价值啊,非常受群众欢迎。虽说名目上没什么噱头,也缺少为其背书的大企业,但我认为这才是更值得送审的项目,是能体现出东河大学教育价值的好项目!赚钱多与少,那都是次要的……”
胡校长没有否决,笑呵呵地接过文件袋,慢悠悠地拆开,同时道。
“没事,年轻人嘛,主打的是锻炼。我们更看重的是学生的未来价值,而不是短期利——嗯?!”
他身体前倾,试图靠近看清楚纸上的数字。
许久。
胡校长缓缓抬起头,盯着何主任,似笑非笑道:“老何,你刚才替魏同学求情,是不是没看过这袋子里的东西呢?”
“不是工资条吗?是不符合申报标准?”
何主任见胡校长对自己招了招手,困惑地走了过去。
然后像是校长的亲兄弟一样,也是瞪着眼睛“嗯!?”了一声,当场愣住。
他转头,先看了看笑意盈盈的刘玉璞,然后匪夷所思地死死盯住了魏昆,道:“魏同学,您是不是该交代一下,这一个礼拜两百多万的流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家公司的老板怎么突然就姓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