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萍水相逢

时间在悄然流逝，宁海瑶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抬头仰望，却视线模糊，奋力睁大双眼，只看见一人模糊的脸庞。低头俯视，她看见一双毛茸茸的爪子扑腾着。

那人坐在床檐。腿上趴着一只狐狸。他左手轻轻挽起右手的袖袍，安抚着那只小狐狸。

“公子，药拿来了。”一声爽朗的少年音在厢房门口响起。

那人接过药碗，用手轻轻拖住小狐狸的下巴，捏了捏她的嘴，想要把药喂给她。

被人拖着下巴的感觉令宁海瑶十分不适，她摇头晃脑想要摆脱束缚。那公子另一只手上的药碗被她晃的有些不稳，几滴汤药落在了床榻。

那人苦笑的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又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小狐狸的背脊。对她说道：

“这是醒神的汤药，喝了对你有好处的。”

宁海瑶有些犹豫。

“我与此男素不相识，他莫名其妙救了我，还要给我灌药，说不准这药里有毒。”

那人似乎猜到了宁海瑶的心理，添了一句：

“这药里没毒，这是藿香正气水，我见你昏倒了，喝一点头脑会清醒许多。”

宁海瑶内心依旧存疑，但她还是喝了，“这破药怎么又苦又辣！”那人见小狐狸疯狂摇头，吐着舌头，又轻轻安抚。

宁海瑶终于平静下来，那人便把小狐狸从他的腿上托起来，抱到了床榻上，又展开床尾的被子为她盖上。

“好好休息吧。”

他轻轻地说道，带着门口送药的少年离开了屋子。宁海瑶趴在床上，无心转头，只听见他们关上木门时发出的吱嘎的响声，觉得有些累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熟睡过后，宁海瑶只觉得精力充沛，再一睁眼，自己已然化回人形。只是，

“我的衣服呢？！”

她赤身躺在床上，被子半遮半掩。若是这时有外人进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白皙的后背。虽有长发遮挡，后背的线条却蜿蜒流畅。

宁海瑶惊慌的四处张望，“幸好没人。”忐忑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忙把被子拽上来，遮严自己的身体。再次环顾四周，却见床头衣桁上挂着一件衣服。那衣服虽不是宁海瑶自己的，她隔着一段距离却也感受到衣服的华贵。

宁海瑶被这华丽的服饰惊呆了。小心翼翼的将衣服取下，生怕一不小心勾坏了它。一件一件穿上，床侧铜镜里的娇俏少女也变得温文尔雅。

寒江雪色为底，交织着紫藤色的大袖衫，上襦虽没有繁复刺绣，锦边暗纹却精致细腻。抹胸正中莹白色玄鸟与白莲相互映衬，几枝千山翠荷叶点缀。下裳上端至裙摆由紫藤过渡到应渊色。螺甸紫的腰封上刺绣一对玄鸟在云间比翼翱翔，袖口裙尾同用螺甸紫，为衣服更添几分庄贵。裙摆边大袖边亦不失绣迹。衣料锦缎光泽柔和，祥云状暗纹错落有致。①

深浅对比有致，细织密绣的锦缎，更凸显宁海瑶的苗条身材。与原先繁古复杂，色彩点缀太多反而有些像百家衣的除妖道服相比，她现在似是一位王府千金。

宁海瑶坐到铜镜旁，镜中的女子因为更衣而头发散乱，随意的糊在脸颊上。她注视镜中的女子良久。原先左眼缠绕的纱布也已经被取下，久不见天日的左眼却丝毫没有黯淡，那紫色的眼瞳清澈，艳丽。

梳妆台上整齐摆放着一盏灯台，一把银制梳子，上面点缀着珍珠。还有几支簪子。簪子上雕刻着精细的纹样，镂空的祥云纹上镶嵌着展翅欲高飞的玄鸟。宁海瑶举起一只簪子，灯光透过银制的簪子，与它一同闪烁着。

她正拾起梳子准备梳理头发，才发现自己原先头上的桃木簪子不见了。宁海瑶望着镜中人，为自己挽了流苏髻。

“已绾髻，左右余发，各粗一指，结束作同心带，垂手两肩，以珠翠饰之，谓之流苏髻。”

绾髻耗时良久，流苏髻终于成型，宁海瑶觉得手有些酸了。她坐在椅子上，双手自然垂落，一边休息着，一边又环顾整间厢房。

衣桁和床木横梁上华美的雕刻，令她止不住的感叹这茶馆的豪华。室内明晃晃的，四周的灯台全部被点亮。她惊愕地发现这间厢房居然没有窗户。再定睛一看，灯台里点着的不是蜡烛，好像是种着一株会发光的草，这草发出的光芒透过灯盏上的布，点亮整个房间。宁海瑶从未见过此等神奇的植物，眼睛瞪的圆圆的，仔细观察着。

想着，准备去问问先前救下她的那位公子，一解心中疑虑。正准备抬脚走人，宁海瑶又发现自己没穿鞋。她感觉今日的思绪异常混乱。宁海瑶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的靴子依旧是自己的，只是上面的污渍已经被擦拭干净，只剩些许岁月磨损的痕迹。宁海瑶感到十分不安。

“我的衣服不会……”宁海瑶心怦怦直作响，她想着赶快离开这里。

推开厢房的木门，茶馆厅堂的喧嚣刹那间涌入她的耳朵。身处茶馆二楼，她扶着木栏杆向下俯瞰。形色各异的人齐聚一堂，不只有妖族，亦有人类在此。碗筷碰撞的声音与店小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桌上的宾客互相交谈着，熙熙攘攘的喧嚣中夹杂着几声大笑，好不热闹。

厅堂的热闹景象尽收眼底。倏忽间，宁海瑶察觉有人在缓缓靠近她，猛的一回头，却见一位身着青白色粗布短打，肩上挂着一条洗旧了的汗巾的少年。他正欲伸手拍宁海瑶的肩膀，一见宁海瑶回头，有些错愕，一时间竟呆在原地，忘记了原先要说的话。

一时间茶馆的二楼陷入尴尬的沉寂。宁海瑶正想开口说点什么。

“周晓天，你怎么啦，一遇到漂亮女子就说不出话了吗？”

宁海瑶身侧的墙后传来一镇甜美的女声。一个灵动的女子晃着她头上的飘带。双手抓着墙边侧出头来。

她头上的双盘髻如两座小丘，衬显出她脑袋圆润，两缕细细的麻花辫尾巴恰好搭在肩头，俏皮可爱。

“你就是公子捡来的那只小狐狸吧！”

“你是…？”

“说来话长，到左侧的一间茶室坐着我慢慢跟你讲吧！”

宁海瑶见女孩无邪灵动的大眼睛扑朔着，心想这女孩年龄不如她大，想来也不会加害她，便跟随她去了。

听着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女孩招呼着：

“坐下吧！我来给你沏茶。”

宁海瑶依言，乖巧的坐下了。陶瓷茶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和倒茶的水滴声充满了整间茶室。

女孩率先开了口：

“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周晓翠，破晓的晓，翠绿的翠。刚才愣在那儿的呆瓜是我哥。”

宁海瑶点了点头，将兄妹俩的姓名容貌默记在心中。

“我…有一个问题。”

“嗯！你问吧！”

周晓翠一边回答她，一边不忘将茶壶里新沏的茶水倒入杯中。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宁海瑶自知昏倒的地方离茶馆还有好一段距离，四周野草丛生，荒僻无人。如果不是茶馆的人出来刻意寻找，她也想不到其他可以发现她的理由。

周晓翠微微一笑，宁海瑶知道自己问对了人。

“这个嘛，我们家公子今日早晨用茶渍占卜了，说是有稀客从到访，叫我们好生准备一下。”

“还以为是那臭老狐狸要来，没想到是一只漂亮小狐狸…”周晓翠小声嘟囔了一句。

宁海瑶没怎么听清，侧了侧身，靠近了她些。

“哎，就是剑城…”

还没等她将话说完，便被叩门声打断。周晓翠把倒好的茶端给宁海瑶，忙起身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