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运之眼

用【看】来形容，其实并不准确。

命运之眼带来的，是独立于五感之外的一种全新感官。

就像蛇的热感应，或者蝙蝠的超声波。没有对应器官的人类只能把想像中它们感受到的世界画出来，再用眼睛去看，而永远无法真正地感受到它们的世界。

命运之眼中的世界，充满了气雾和或虚或实的丝线。

王瑞本能地明白不同气雾是属于不同个体的气运，而丝线则是不同个体的命运之线，每一根凝实的丝线都代表着一份因果，而未凝的丝线则代表个体未来的可能。

这些丝线缠绕着气雾，构成物体的轮廓，勉强算是能看到东西了。

而不同的丝线和气雾带有不同的颜色，眼前的由线与雾组成的世界变得斑斓起来。

不，王瑞摇摇头，命运之眼并非真正的眼睛，感受不到光，自然没有色觉。

视网膜没有见光，视神经其实没有接受到信号，但大脑产生了联觉，自顾自地那些归属不同的、飘渺的、雾气一样的能量用不同的颜色区别开来。

也就是所谓的“联觉效应”——即大脑将不同的感官联系在一起。

就像人们见到红色自然感到温暖，见到蓝色会觉得寒冷，喝多了止咳糖浆的尝到草莓味就会想起药液的粉色，并非真正的看到的色彩。

王瑞谨慎地透过命运之眼观察四周，他仍然能感觉到那股令人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却找不到来源。

周围的气雾和线条围出树木和小动物的轮廓，因为命运之眼所观的并非物质，自然也不被障碍物遮挡。

他能直接看到守在不远处的庞大魂兽们，他们身上的气运无比凝实而强大，但这都是友军，并不是危机的来源。

向下看……王瑞能感觉到自己的爪爪踩在森林地面湿润的腐殖质上，但他又看不到土地。

在命运之眼中，他仿佛悬在半空，下方是植物的根系和生活在地面之下的动物。再向下，是一条河流一样流淌的美丽光带，光带和无数支流汇合，向无限远处延伸。

再向下，更深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物体，当王瑞仔细去看时，额心的命运之眼顿时传来一阵酸痛。

他立刻移开目光，冥冥之中，王瑞知道那东西不是他现在的修为能够仔细探究的，若不是他刚出生就睁开了命运之眼，也无法看到那个东西。

朦胧的光雾从地心涌出，遮住了地下的光河，以及光河下方的庞然大物。

他又仰头看向天空。

和地下比起来，越过上方构成树冠和飞鸟轮廓的丝线，更上方天空要干净很多。

只是一道虚无而不祥的，如同裂缝一样的东西，贯穿了天空正中。

那是什么东西？王瑞紧紧盯着天空上的裂痕。

他仔细回忆金猊小姐传递给自己的记忆。

金猊小姐命运之眼看到的东西和王瑞并不完全相同。

可能是灵魂来处不同，对命运之力的了解也不同，或者是因为王瑞并非金猊小姐那样纯粹的刚诞生的灵魂，而有自己的意识，也可能是因为王瑞完整地观摩了天地【塑造】帝皇瑞兽的过程……

总之，他通过命运之眼看到的世界，比金猊小姐看到的更加复杂……也多了一些东西。

比如天空上的那道裂缝。

异常的东西就代表着未知，未知联系着危险。

王瑞盯着那道缝隙，就像盯着最恐怖的敌人。

缝隙后面是什么？危险会怎么降临？有什么办法可以躲起来？

危机感越来越重，王瑞那颗目前还非常稚嫩的心脏开始在胸腔里狂跳，就在他整只猫绷到最紧的那一刻——

天空上的那道缝隙，缓缓地裂开了。

那是一只恐怖的，贯穿整个天空的巨大眼睛，虹膜上有黑白红三色光晕流转，隐隐地能在瞳孔处看出模糊而朦胧的图案交替闪烁——

一颗洁白的心脏，一架纯黑的天平，以及一柄血色巨剑。

一道光柱从那巨眼的瞳孔中爆射而出，缓缓扫过大地。

绝对！绝对！不能被那只眼睛看到！！

怎么办？挖一个地洞？王瑞的身体绷紧，大脑迅速运转，不，来不及了，而且普通的地洞大概率没有作用。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隔绝那道视线？

隔绝……隔绝！

蛋壳！蛋壳不就是用来隔绝危险的吗？

就算已经从蛋里爬了出来，蛋壳其实仍然算作幼崽的一部分，所有卵生的魂兽都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它。

王瑞跟着本能的指引仰起头，发出一声稚嫩的尖叫。

流转着彩色光晕的蛋壳悬浮起来，随即炸开，变成细碎的金色粉末，飘飘扬扬地落在幼兽身上，形成了一层金色的光膜，覆盖在幼兽体表。

紧接着，他趴在地面，紧张地等待那道探照灯光柱一样的视线扫过来。

蛋壳是天地塑造瑞兽时，为防止瑞兽胚胎的气息外泄而塑造的防护，拥有强大的屏蔽与保护作用。

这样看似简单的防护，终究起了作用。

那道视线从王瑞身上经过两次，什么也没有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眼睛最终还是闭上了。

危机感散去，王瑞长长出了一口气，额心那只命运之眼也疲惫地合上。

哪怕帝皇瑞兽天生能够观测命运，这样长时间开启命运之眼对于刚破壳的幼崽来说也是相当大的消耗。

他试着站起来，然而四条腿软得像面条，一点力气也没有。

从蛋里爬出来之后，身上粘的黏液也没来得及仔细清理，现在基本风干了，身上的毛毛被黏成一绺一绺的，特别难受。

……好想洗澡……但我现在是个狮子了……王瑞迷迷糊糊地想道，猫是不是应该给自己舔舔毛啊……算了，太累了……

失去了命运之眼的视野，王瑞眼前只剩下雾蒙蒙的模糊光影，所以他没有看到那些庞大的凶兽已经围拢在他身边，直勾勾地盯着他这只小猫咪看。

半梦半醒之间，王瑞觉得自己好像被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算了，无所谓，反正帝天不会放任星斗大森林的瑞兽被抓走。

于是王瑞当场小脑瓜一歪，放心大胆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