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很多老兵就是白天太紧绷了,到了晚上都不能安眠,甚至还发生过梦游杀人的事情,周新璋是不做梦的,他总是用轻松不在意的姿态减轻身边人的压力,可内心深处也是有些情绪的,他最后给赵青檀写了一封信。
“其实那时候也有好的事情的,我认识了许多人,每一个都很好,他们有的是新兵,天真傻气的会问你要是自己死了下辈子能不能投胎当个富贵人,有的是老兵,会教你一些战场上保命的招儿,比如打不动了先躺地上装一会儿死,但是一定要机灵点别被敌人补刀了还干躺着不动……我还听他们讲了许多故事。”
周新璋低头也看着自己手里的蝴蝶,“有一个老兵讲过一个故事,说他们家乡那边有一对有情人,男人意外死了,放心不下女人,就化作蝴蝶陪在她的身边。”
且不说这个故事真假,但是这种美好的愿想总是让人不忍打破,赵青檀看着蝴蝶,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象出遥远的村落,失去爱人的女人身边终日围绕着一只蝴蝶,她在思念,它在陪伴……
周新璋抬眼,认真道:“我想,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你把她们放在心里,她们就一直在,你对她们的思念,她们一定也知道,说不定你遇到的一只蝴蝶,看见的一条鱼……都是她们在看着你,陪着你。”
一只草编的不算好看的蝴蝶,被轻柔的放在了赵青檀的掌心,她咬着唇,在视线模糊之前,轻声道:“它根本就飞不起来,太丑了,翅膀也太胖了。”
蝴蝶的翅膀又薄又好看的。
周新璋搓了搓手,他想了一晚上才编出来这么一个故事哄她,蝴蝶也是自己凭着记忆瞎编的,还是以前闲得无聊看鲁连海用野草编蚂蚱记下来的,换做编蚂蚱可能会更好看些,但是他总不能给她送上一只蚂蚱,说有情人化作蚂蚱陪伴彼此的故事吧。
心思柔软的少女们只会对美好的事物格外向往,蝴蝶才能打动她们,周新璋再接再厉,“我第一次编的不好,明天我再编一个更好的给你,除了蝴蝶,你还想要什么,我都会编,对了,你还记得我给你编过蚂蚱……”
“蚂蚱太丑了。”
周新璋算是明白了,赵青檀还是个以貌取物的,蚂蚱编的再好连丑丑的蝴蝶都比不上,他失笑的点了点头,“好好,不要丑的,我还在军营里收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也都拿给你好不好?”
草编东西他就是学出花来,也很难满足赵青檀以貌取物的标准,得换个旁的方式。
果然,赵青檀收起来蝴蝶,一边同他说着话,一边下意识的跟着他的脚步走远,“我又不是小孩子。”
“谁说只能小孩子玩,大人感兴趣也可以玩……”
两人并行着走远,笼罩了一晚上的乌云散开了,那高悬的明月终于露了脸,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而安宁。
……
周新璋死皮赖脸的要住在赵钰的院子里,从未离府尽职尽责的看家的秦管事也不管他,赵钰赶了两回就随他去了。
其实赵钰的院子离赵青檀并不近,分属主院的两侧,只不过是他的院子去赵青檀那边走直道,周新璋可以跟着巡逻的武卫过去,都不用绕路。
相比赵钰忙的从早到晚,周新璋是什么事儿都不大管的,加之淮南那边也不是能完全放下的,过年能不能在京城都两说,他是能待一天就抓紧一天。
“剪春,你家郡主呢?”周新璋从南市淘完东西回来,乐颠颠的跑到赵青檀院里却没找到人。
剪春与几个侍女在整理几箱子从赵钰院里搬过来的东西,说是各地送的年礼陆续到京了,除了赵钰本人,他们还给赵青檀精心准备了各样的礼物。
“去王爷那了,已经去了好一会儿了。”
过去的终究要过去,日子也要接着过,永昌候府已经变成了镇北王府。
因为只有两位主子,如今的王府内院十分冷清,门口却若闹市,上门拜访者络绎不绝,而送礼者身份囊括了京城的各个世家不说,一些普通门第和老百姓都对赵家十分感念,送来的东西虽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可也是一份心意。
周新璋提溜着东西掉头就走,“那我走了。”
他人都没走远,几个侍女就同剪春问东问西:“周将军会成为郡马吗?”
“我觉得周将军真的不错啊,如果郡主喜欢就好了。”
“是啊,每次见到我们都会笑着打招呼……”
剪春被她们问的脑袋都大了,她当然知道周新璋人不错,便是成了将军也不改从前做派,对她,对雪茶,对秦管事,还有她们这些不甚重要的小侍女都是一视同仁,从不轻看谁,而且对赵青檀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我看你们是被他送的吃的收买了。”剪春也希望赵青檀能喜欢周新璋,可这事没那么容易,“好了,别说了,快干活……”
周新璋在王府里走动已经不像当初那样走哪都有人盯梢了,他脚步轻快的走到赵钰住的前院门外,朝看守的人熟络的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进去了。
没走几步就听见里头传来赵青檀和赵钰的争执声,他顿觉稀奇,脚步一顿,就猫着身子凑到窗门处偷听。
“不管是什么职位,只要是任了西番伪朝的官,就要惩治,重则斩首,轻者流放,给王漾贬官已经是我能争取来的最轻发落……”
赵青檀来找赵钰之前,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王漾而同赵钰发生争吵,可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需要争取?你说不罚,他们谁敢有异议?”
赵钰也是窝火的很,他哪晓得这头贬官的命令一传达,那头就有人敢当街打死王漾。
得亏周新璋出面把人救下来了,否则他得呕死。
“你是不知道朝堂的事情,那些人一个个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我要是非要保王漾,他们就能一头撞死在我面前……”
御史谏官就是这样的要理不要命,只要占着理,死谏是常事。
人一旦到了高位,肩上便有了千斤重的责任,赵钰手底下都是武将,又不会治国,王漾被贬后,六部衙门没个人统管,都一股脑的找到赵钰,他全靠杜仲帮着,又赶鸭子上架的提拔了一些年轻官员,才勉强维持京中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