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市越远,大自然的本色就越显露出来。
同理,则反之。
道路两旁栽种的树逐渐稀少。
车厢内。
两人都在沉默。
小李说,瑟伯的儿子很像他。
哪里像?
那孩子没有半点食尸鬼的味道。
不过,如果非要说像,其实也有,那就是喜欢画画了。
当时自己刚进门,随意瞥了一眼他的画作:
阴暗、古怪,已经不能用想象力丰富来形容了,至少七八岁的男童,再怎么天马行空,也无法用画笔勾勒出那些怪诞生物。
“真巧。”
最终,还是陆离开口打破了寂静,无奈道:“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接到的第二份委托,竟然跟你这家伙有关。”
“毫无疑问,已经有些神经质的瑟伯先生,现在肯定坐立不安,不断揣测咱们到底什么关系,究竟有何企图。”
皮克曼:“……”
原先在餐桌上滔滔不绝,讲述黑暗幽灵的画家,此刻,变得异常沉默。
“说说吧,到底什么事?”
眼见这家伙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陆离改口道:“算了,让我猜猜。”
“事情起源于二十年前,瑟伯和蕾贝卡夫妻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举办的那场降灵仪式。”
“除了他们两个,当时的参与者全部神秘失踪了,而作为幸存者,这对夫妻其实并不幸运,他们注定要承受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
“期限快到了,身为瑟伯的朋友,你想要提醒他、拯救他,但某种存在却进行了限制,所以,你们之间来了场另类游戏?”
言语间,陆离时刻关注小李的表情变化,那张脸依旧很阴郁,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
似乎在印证,猜测为真。
趁热打铁。
寂静的车厢内,陆离又问:
“小李,你很博学,读过那什么《死灵之书》,能告诉我,一团黑色雾气所代表的意思吗?”
“万物归一者。”
皮克曼叹了一口气,终于有所回应,并捏着眉心无奈道:“说实话,你应该跟伦道夫·卡特很聊得来。”
“那家伙是我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进修时,最好的朋友了,比瑟伯还要好。”
“你们总是能够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参与到世人避之不及,一生最多经历一次的事情中来。”
言语中带着抱怨。
很显然,皮克曼是不想陆离刨根问底,去探究这件事情的,但架不住他已经发现了大量隐秘。
就像……主动跳到绳子上,非要跟自己共同进退的蚂蚱。
另一边。
位于乡间的双层别墅内,蕾贝卡女士闷闷不乐,对着点燃的壁炉,看起了一本牛皮书。
身后。
破坏氛围,将晚宴彻底搅黄的瑟伯用力扯着领带,像是没事找事做,又似乎在等待什么。
“你今晚很失礼,让我感到非常难堪。”
果然,来自妻子的发难到了。
不过瑟伯并没有退让,针锋相对道:“觉得难堪?你那时候表现得,就像个对皮克曼崇拜不已的女学生!”
“他是你唯一一个在艺术圈里闯出名堂的朋友,我们的大学校友。”
蕾贝卡放下牛皮书,数落道:“不说热情点,至少没必要当众拍桌子摔餐具……”
就这样,气氛陷入了死寂。
男主人瑟伯不再回答,只是用力脱起马甲,狠狠摔在地上。
看着举止怪异,愈发沉默的丈夫,蕾贝卡心里更加不满。
“知道吗?艺廊和委员会的人都在私下里说你呢,好朋友举办画展,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拼命阻止。”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在家很少看你的人影,偶尔回到家,也都……感觉你渐渐从我身边消失了一样……”
言语中带着哭腔。
本来背对妻子,不打算理会的瑟伯叹了口气,走到沙发旁坐下。
“我在,一直都在。”
这个身心俱疲的男人有些语无伦次,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又像是抱怨什么:
“人应该努力从周围的一切事物中,寻找美好和快乐,可是,那家伙和他的作品一出现,我就…”
摇摇头,瑟伯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把皮克曼当成了罪魁祸首,甚至不愿意提起名字。
“唉,那些黑暗的东西,总有办法困住我。”
这对夫妻的深夜交心,变得愈发不可捉摸。
“人生不会只有美好。”泪眼朦胧的蕾贝卡饱含深意说了一句,然后,继续低下头看起古老牛皮书。
本就情绪低落,心事重重的瑟伯并未注意到,火光映衬下,妻子的投影有些扭曲。
深夜。
路上很滑腻,马蹄不时溅起淤泥,雨后的深夜一般有雾,远方的山林,延伸的道路,此时此刻,全部被浓厚水气所笼罩。
约翰依旧在赶车。
突然,不知源于何处的杂声,让午夜变得诡异起来。
“老兄,你最初的提醒并未生效,瑟伯将画给烧掉了,有食尸鬼从画作里跑了出来。”陆离瞥了一眼窗外,表现得很淡定。
经过一番交谈,他大致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年的降灵仪式很成功。
这对夫妻连带着孩子,一同被盯上,皮克曼看到了结局,他想要扭转,但却无法讲出。
在陆离的理解中,对于那团无名之雾,也就是万物归一者而言,祂找到了新乐子,自然不允许一切就这么草率就结束。
同时,这家伙又极端自信,让皮克曼入局,使“故事”更加精彩。
这样一来,后者只能不断想尽办法去暗示,让瑟伯正视黑暗,承认黑暗,而非自以为理智的去逃避。
唯有将它从心底释放出来,才能真正避免被彻底吞噬。
另外,皮克曼虽然高大魁梧,但因为常年在坟头取材的缘故,整体气质异常阴郁,声音又非常沙哑。
再加上很少跟人打交道,总喜欢不分场合,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
确实不像好人。
身为朋友,陆离给出了这样一个中肯评价。
而一个举止怪异,能够勾起心底阴暗面的谜语人,会被当成什么?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唉,咱们先不提这些,先把外面那群家伙驱赶……”
皮克曼有些灰心。
他话未说完,围住马车的低等食尸鬼就全部化为了灰烬,刚站起来的他重新坐下。
“搞定。”
陆离轻描淡写,自己清理杂鱼的水平见涨,但对于不可名状的存在而言,依旧弱小如稚童,不,连稚童都称不上。
但,就是热衷于跟祂们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