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四轮马车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皇城,午门

太后寿宴已经结束。

有幸参加过寿宴的大臣们从午门涌出,喋喋不休地说着今日的御宴是多么丰盛、台上唱的戏曲是多么动听。

当然,讨论最多的,还是满洲正蓝旗都统和珅献上的四轮马车。

无论是心意、造型,乃至马车本身的造价,都甩开其他人足足八条街!

乾隆皇帝龙颜大悦,跟皇太后一起坐上马车,在皇城内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还现场赐诗一首:

“百官齐贺圣寿宴,唯独和珅最新鲜。

四轮马车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一时间,“诗比李杜,词胜苏辛”“流传千古、彪炳诗册”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和珅当时连矜持都顾不上了,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

这诗,跟当初赐给延恩侯的简直不相伯仲!

相对而言,随之而来赏赐的官职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总管内务府大臣、户部右侍郎、军机处行走……

呃,还是挺重要的。

毕竟个个都是肥缺。

随便拿出一个职务来,都能让旁人嫉妒地眼窝发烫、争抢个头破血流。

虽然正式的任命文书还没有下来,但皇帝发话,吏部当然只有照做的份儿。

最最关键的是,这些职务,对他即将展开的红砖水泥生意都有不小的助力!

待会儿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朱贤弟!

和珅一边应付着同僚的恭贺,一边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和都统。”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和珅立即回过神,连忙双膝跪地:“福公爷!”

福隆安连忙将他扶起来:“和都统何必行如此大礼?”

“咱们同殿为臣,如今你也在军机处做事,毋需如此谦卑。”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福隆安对和珅的恭敬态度很是满意。

和珅连连躬身:“卑职不敢。”

“卑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云骑尉,如何敢在公爷面前托大?”

“进了皇城,皇上是主子,我们是奴才。出得午门,公爷是主子,卑职就是奴才。”

福隆安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不说这个。我与英廉关系匪浅,你也不是外人。”

“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你那四轮马车,可是延恩侯府朱家小子的手笔?”

和珅本就没打算将功劳独吞,立即点头:“公爷神机妙算!”

“此物确为延恩侯所做。实不相瞒,奴才除了招几个工匠外,大半都是他的功劳。”

“车上的饰物,也都是侯爷提供……”

福隆安缓缓点头:“前些时日,我听他说与你相交莫逆,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和珅心头猛跳:“公爷明鉴!我与延恩侯只是私谊,绝无半点……”

“你不用怕。”福隆安截断他的辩解,笑着说道,“我无罪责之意。”

“前些天我已将朱秀拉到我工部做事,英廉没告诉你吗?”

和珅擦擦额头汗水,小心翼翼回答:“奴才惶恐,不敢擅自打听。”

福隆安点头:“我大清立国百年,如今国力强盛、四邻臣服,百姓安居乐业。”

“朱家早已是前朝往事,不必放在心上。”

“更何况,延恩侯府那小子连皇上都称其‘一枝独秀’,你与他年纪相仿,与他交往也无不妥。”

“只是难为朱绍美,家中有此贤孙、却只能藏拙,倒是有些拘谨了。”

和珅心中大大松一口气,连忙说道:“公爷慧眼识英!”

“这些褒奖之辞,奴才必告知延恩侯,也让他跟着高兴高兴。”

“哈哈哈”

福隆安忍不住仰天大笑。

难怪皇上如此宠信和珅,单是听他应对,就让人心里一阵舒服。

福隆安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但有一点,如今你为户部右侍郎,可不能把朱秀从我工部抢走啊。”

和珅连连作揖,赔笑说道:“奴才不敢。”

“便是公爷不吩咐,小的也不敢从我岳祖父手里抢人啊……”

潜台词:连我媳妇他爷爷都听你的,我又算什么东西。

“哈哈哈”

福隆安再次大笑,拍了拍和珅的肩膀,大步离开。

和珅再次跪地:“恭送公爷!”

再站起身,已是满脸振奋。

没想到,当朝第一勋贵居然是如此好说话的人。

而且福隆安是兵部尚书、工部尚书兼军机处领班大臣,如今跟他搭上关系,以后的路可是越走越顺了。

毕竟他当着福隆安的面自称“奴才”,对方也没有出声反驳。

这是默认了!

和珅重新挺着胸膛,大步离开。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今天的好消息,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分享了。

午门外,一众满汉大臣,纷纷用嫉妒的眼光看着他的背影。

这和珅,既蒙皇上恩宠,又得福中堂青睐。

当真是羡煞旁人啊!

不多时,和珅已来到延恩侯府。

府上的门房连忙迎上去:“和大人,真是不巧,我们侯爷刚刚出门。”

“您要不来府上坐一会儿?”

和珅脸上一抹失望之色掠过,旋即摇头:“不必了。劳烦告诉侯爷,咱们的东西皇上很喜欢。”

“这两日我再来登门道谢。”

门房连忙应下。

和珅刚要走,随口问道:“不知侯爷去了何处?”

门房摇头不知。

朱秀去了外城的作坊。

便宜二叔朱仪凤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但他至少有一个优点——善于经商。

延恩侯府这些年在他手里经营的蒸蒸日上、产业极多。

虽然不能跟“四大恒”相提并论,但对朱秀来说,这个基础已经足够了。

尤其是前段时间,从赵大宝嘴里撬出西院藏匿的二十万两白银,更让朱秀的布置从容了不少。

早在多日前,朱秀便在外城购置了一处作坊。

也招募了不少匠人。

此时朱秀正在给新招来的一批匠人安排工作。

何人做机架、何人做曲柄、何人连杆……已经布置地井井有条。

他用的,便是后世所谓的“流水线作业”。

按照地摊文学的说法,流水线作业是由英国人韦奇伍德、于1769年在陶瓷工厂中发明试行的。

韦奇伍德在自家工厂实行精细的劳动分工,把原来由一个人从头到尾完成的制陶流程,分成几十道专门工序,分别由专人完成。

这类说法在后世甚嚣尘上。

福特汽车公司开发出“世界上第一条流水线”云云,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实际上,华夏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较完善的流水线作业雏形。

到唐宋以后,流水线更是司空见惯,并广泛应用于各个行业。

比如印刷、纺织、陶瓷、冶炼,甚至餐饮。

华夏人没把这些小事当成什么功绩,到了后世,反倒成了外国文明先进的证据。

也是搞笑。

朱秀采用流水线,真正的目的不止是为了提高效率。

更重要的是——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