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爷爷奶奶

从我家步行到奶奶家就几分钟,但是我从小和奶奶不亲。

爷爷是1933生,奶奶1939年生,爷爷说起自己出生年份习惯说民国22年。他们是中部农村两省交界处,属于不同省份,相距10余里。

1934年爷爷1岁多,曾祖父在逃荒中死亡,爷爷还有一个姐姐,曾祖母拉扯姐弟2人长大。我没有曾祖母和姑奶奶的记忆,我出生起爷爷就是一个慈祥的老者,他悲苦的童年不曾对我提起。

24岁时爷爷经人介绍认识了18岁的奶奶,爷爷奶奶婚后一共生育7个孩子,5子2女,这在当初的环境下是很常见的,缺少避孕措施,大家普遍生育很多。算上曾祖母和奶奶,爷爷养活了一家10口人。爷爷家在当初生活算好的,几个孩子都没怎么挨饿,“你爷爷成分比较好又能吃苦”妈妈曾解释道。长子大伯生于58年,幼子我的父亲生于72年,两者相差14岁。

我拿着小包裹走到奶奶家,在门口我停顿了下来,以前我也常来奶奶家,但是此时此刻不一样了。我对爷爷的印象还挺好的,一直都知道他是个正直、大公无私的人,但对于我的奶奶就说不上亲了。听妈妈讲了太多婆媳、妯娌的明争暗斗,女人与女人之间真的可以上演一篇大型连续剧了,爷爷奶奶之间也是一唱一和,爷爷总是扮红脸,奶奶则扮演那个无辜、善良的白脸,坏人全让爷爷做了,但是妈妈和婶婶们对爷爷却讨厌不起来,在农忙的时候,爷爷总是毫无保留的帮助她们,而奶奶则是虚情假意。

我缓缓走向那扇门,奶奶正在拿猪油伴着白粥喂猫,村里的猫咪没人当做宠物,甚至有点人人喊打,它们总是各种技巧偷走家里的鱼肉,但是奶奶从来没有揍过它,被偷肉了只是有点叹息的说道“这么好的一块肉”。家里不常吃肉,但是奶奶每天都会为它准备吃食,所以奶奶家的猫总是比村里的猫顺滑,肚子也没那么瘪。

“奶奶”我轻声的说着,奶奶看向我的脸庞瞬间热情亲切了起来,“把你的衣服放到我们房间的另一张床上,以后你就睡那里了”,我顺着奶奶的目光看去,这是奶奶卧室门口的一张床,刚好在一扇窗户下面。床上洁白崭新的床单和整个屋子的格格不入,奶奶家的房子墙上刷着黄泥,由于冬天烧柴火取暖,整个墙壁都是黑的。最让我感动的是那洁白的纱网蚊帐,每次看到奶奶床上的黑黢黢蚊帐,我的内心总是产生巨大的恐惧,缝补了几层的蚊帐看起来密不透风,在明亮的白天奶奶的床上也总是阴森森的,我总感觉那黑色的蚊帐合上的那一刻就会把我吞掉。

爷爷在小院子锯着木头,看到我来了,微笑着招呼着我。我放下我的行李来到奶奶的院子,这真是一个不错的院子,有两间小屋子,一间放着鸡鸭栏,另外一间是一个牛栏,一只脸上白色斑点的黄牛在嚼着干草。现在院子里的菊花正在盛开,红色的、黄色的,大朵大朵的菊花绽放,旁边的月季花朵早已凋谢,“现在的年轻人把好好的大树都给锯了,一车一车往外拉”爷爷半晌说上这一句,我不知道怎么去接话,为了生存我们总是要做出违背我们内心意愿的事情。

“吃饭了”奶奶在客厅对我和爷爷喊着,“来了”爷爷很自然的说道“我们去吃饭吧”,奶奶做了丰盛的午餐,我们三人围着小桌子坐下,奶奶拿着汤勺往我碗里添了两大勺肉,我的碗里立马堆起来小山。爷爷细嚼着大米饭,吃上一口总是用筷子将盘子里的菜扒拉到一起。我想到父亲曾说过“我们小时候豆腐都是好菜,夹菜还得看着父亲的眼色,不敢多夹”。爷爷这么做应该是为了孩子们好夹菜吧,看我碗里小山秃了头,爷爷不停往我碗里夹菜,一阵阵暖流涌上心头。

爷爷是一个温柔的老人,但是当天我便与他发生了矛盾。每天晚上7点爷爷都要准时收看《新闻联播》,而那时,动画片还没完毕,“名侦探柯南”的剧情总是发展到高潮,就被爷爷抢走了电视。

《新闻联播》完毕,19:30中央台准时播放天气预报,“BJ、哈尔滨、长春、沈阳、天津......“,那时候的我没有学地理,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这些城市我也不知道在哪,大家一起听着女主持人一个一个城市播报,到了“武汉”爷爷便给奶奶解释起来,“明天又不下雨......”。

播到“福建”爷爷看了一眼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又想到了我的爸妈,妈妈明天应该到了那里吧,爸爸妈妈弟弟明天就可以欢快的聚在一起看电视吧,我是不是多余的呢?

爷爷的作息和我家也格格不入,看完天气预报就关掉了电视机。“睡觉吧”,不到八点爷爷奶奶便躺到了床上,我也躺到了我的床上,这么多年第一次睡觉没有妈妈。爷爷关掉了昏暗的电灯,我的内心便一下子慌张了起来,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开灯睡觉,每次我睡着的时候妈妈还在看电视,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意识到,以前的生活已离我远去。

窗外的明月照进来撒到我的床上,今晚的月亮那么远那么亮,妈妈应该还在火车上吧,妈妈此刻有想起我么?“妈妈、妈妈”我在梦里一次一次恳求她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