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留下来的爷爷奶奶

村民都陆续盖了新房子搬到交通更方便的地方了,村里只剩下一些老人,我的父母还在外打工,看着搬走的小伙伴,我的内心一阵阵愁苦,我家什么时候能盖上新房子呢?爷爷奶奶也很愁苦吧,世界正以他们赶不上的速度成长,他们越来越跟不上了。家里的电话机旁抄着一个个7位数的电话,他们每次都艰难的一个一个数字按着,打了无数遍他们还是记不住一个号码。

外面的雪花纷纷飘落,狂风嚎叫,爷爷奶奶的小屋里却十分温暖。奶奶客厅用油布竖起一面屏风,地上挖了一个小坑,放上一个铁质火盆。早起后爷爷便开始生火,温暖的火焰慢慢溶解屋子里的冷气,冷气最终被驱赶到外面。我们围在火边,小火把大家的脸照得通红,看着跳动的火焰,爷爷也打开了话匣子。

“当初别人给我介绍了好几个,我都没看中”爷爷神秘叨叨地说着,奶奶酸溜溜骂爷爷“咋这么不正经”。爷爷奶奶的爱情曾经是我眼中爱情最美好的模样,是的,也许到老了感情才特别纯粹吧,年轻人的爱情度过了短暂的甜蜜期,剩下只有被生活磨尽后的唠叨、嫌弃、憎恶。

奶奶在村里被称为“新嫂”,不知是否因为爷爷比奶奶大6岁,原本比奶奶大的人们却要称呼奶奶嫂子,大家习惯在前面加个新字。那些曾害羞叫着奶奶“新嫂”的小妇人,年老时还是互相串门拉家常,谈笑间,当年的青涩仿佛在眼前,她们之间还是有聊不完的秘密、趣事。

“你奶奶给我生了7个子女”,爷爷感叹说道。“那你当年还拉着我要离婚”奶奶愤愤不平道。我问了奶奶缘由,她说她年轻时婆媳关系处的不好,爷爷对她不满。原来这么恩爱的夫妻,走来也不是一帆风顺。

“奶奶年轻时漂亮么?”我好奇的问道,爷爷还是有点青涩的笑了,“漂亮是挺漂亮的,就是穿的不好”说着还偷偷瞄了一眼奶奶。奶奶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羞涩的神色,突然大家不再说话,我想他们的思绪都会到了初见的情形吧。

烤火的时候我们经常打牌九,牌九和麻将外形差不多,奶奶家买过三幅牌九,每幅基本都因为打牌过程太过激动,牌掉进火堆烧了。开始的时候,爷爷会用木块来代替坏掉的牌,随着烧毁的越来越多,爷爷不得买新的了。牌九是一种老式的玩法,年轻人都是斗地主,接着流行打麻将。爷爷奶奶的孙子孙女17人,除了从未在老家生活的小堂弟,人人会打牌九。

在打牌九过程中我总可以找到一种成就感,爷爷奶奶总是夸我神算子,算牌技术厉害。牌九总共16对牌,分为三类,每类只能管制相同类别牌,相对麻将是一种很简单的玩法。一般三个人一局,每一把出牌都有一者胜,其余人拿出相同张数的牌,最后一把获胜者赢。这样一场输赢在4毛钱以下,但是我当时每晚可以赢到2块钱。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无本买卖,爷爷奶奶应该是很开心的输钱吧。

每次打牌输的最多的都是爷爷,真不是爷爷技术不好,只是奶奶总和爷爷换牌,奶奶总是光明正大的拿着几张差牌,在爷爷的牌堆里扫视一轮,换走自己想要的牌。爷爷有时候也会生气,“我这还怎么打嘛?”,但到最后还是开开心心地输牌。

一日我和往常一样陪爷爷奶奶烤火,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爷爷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然而却带着几分悲伤,我默默听着爷爷接下来的话语,“你爸妈决定接你去外地读书”,我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这是我多少次梦中的场景,我一直等待着与爸妈相聚,我从想过这样的安排,大城市在我眼里是那么遥远,繁华如梦的地方是我可以去的么?但是此刻我又有几分担忧,我走了,谁陪爷爷奶奶打牌呢?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我思考着爷爷奶奶晚上的话语,未来是那么的不明朗,此刻的我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日子一天天过去,最终来到我要走的前夕。爷爷告诉我晚上要早睡,早上4点多大伯便会带我离开这里。我回到房间收拾着我那一点点行李,想到马上可以和爸妈团聚,我的内心又有几分的激动。如今回想到这里,那时的我不会想到,这只是我漂泊的开始。

我不敢回头去看爷爷奶奶的面孔,分别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只是这次我是被送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