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怦怦怦怦怦。”
“快,快逃。”
“啊啊啊!救命!”
李宅似乎突然从沉睡中醒来,却是由活生生的人命和炙热的鲜血换来的。夜色掩盖的血色在一盏盏点亮的灯前重现再汇成血河,逃散丧命之人遗落在地的灯笼漫出火焰,昔日名门大户如今好像人间地狱。
“囡囡,快,从地道出去。囡囡最是听话,出去后在出口处等娘,娘现在去找你阿爹,”秘密地道前的李夫人含泪嘱咐还年幼的女儿,将一个荷包和玉佩交到女儿手中,最后紧紧抱住她小小的身体,“若是,若是娘天亮还没来,囡囡就打开荷包,里面有你外祖父家的地址还有一些银子。囡囡聪明,知道怎么去吧。”
李小姐年纪小,对自家发生的事懵懵懂懂,自己明明都不安到了极点,还反过来安慰娘亲,帮娘亲擦掉眼泪,软糯糯地回答:“娘亲莫哭,我记住了。娘亲和阿爹也要早些过来。”
李夫人再定定看了女儿一眼,最终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在李夫人没看见的时候,李小姐的眼泪突然涌出,她抬手狠狠擦着,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不,我不能哭,不能。呜呜呜……”她一边哭一边往密道里跑去。
突然她又像是想到什么,陡然停步,有几分茫然地四下望了望,口中喃喃自语:“雪球呢?雪球还没过来!”于是又转身向来路跑去。
雪球是她养的一只白猫,她喜爱很紧,时常抱着这小猫玩,今夜逃命差点将它忘记了。
“雪球,雪球!你在哪儿?”
“雪球!”
曾经无忧无虑嬉戏玩耍的花园、小径上躺满了人。她知道,他们倒下后都不会,也不能再站起来了,不会笑眯眯唤她一声“小姐”,不会出于关心提醒她慢点跑。
“喵!”
前方传来雪球的叫声,听上去莫名凄厉。
李小姐赶忙循声追去,“雪球!”
待转过弯,是爹爹书房。入眼便看见雪球趴在树枝上,以戒备的姿态冲树下一穿着夜行衣、握着刀的人不住叫着,听上去很像婴儿夜哭。
“雪,雪球?”
“哟,还有跑回来送死的呢。”
李小姐闻声抬头,才发现她家屋顶也坐着人,那人同样一袭黑色夜行衣,笑着,与树下那个看上去凶巴巴的不同。
但她十分清楚,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人,一定是今夜屠杀她家的坏人。
怎么办?
李小姐本想转身就跑,但……她的雪球还在树上。
她顶着两人直勾勾的目光,向前走了几步,没敢看黑衣人眼神,只看着她的小白猫,轻声唤了声“雪球,过,过来”。
谢烨好笑地看着小姑娘,玩笑似的对谢玄开口:“喂,我记得行动前我跟你说了,你不会不懂‘灭门’的意思吧。”
李小姐还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听他这样说,全身都开始发抖了,但仍是未动一步。
“闭嘴吧你!”谢玄飞给谢烨一个眼刀,但后者并不在意,仍笑得像个精神错乱的傻疯子。
简直没眼看。
谢玄不再理会那只待屋顶不下来帮忙的鸟人,转头看向树上哭叫的白猫,然后轻点跃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白猫后颈。
李小姐还未来得及着急,再一眨眼,那捉了她白猫的坏人已到了她面前。
“啊!”她吓得猛一退后,被一个小坑一勾,人便猛然往后倒去。在李小姐的双手下意识地胡乱挥动时被谢玄一把抓牢,往他方向轻轻一拉,使李小姐重新站稳。
“喏,你的猫,”谢玄将手中不断挣扎尖叫的白猫塞到吓傻了的李小姐怀里,轻声开口,“快走吧。”
“怦。”
谢烨对眼前的事情发展格外不满,抬手是一个飞镖冲小姑娘扔去,却又被谢玄用刀打落,“谢烨你疯了!”
“囡囡!你怎么在这儿!?”李夫人同样是听着声音赶来的,她确认过丈夫已经断气没救后就准备跑去密道追女儿了,中途听到书房这边有雪球的叫声和人说话声,本想悄悄去看一眼,谁知竟看见了早该逃走的宝贝女儿!更可怕的是囡囡正站在她的杀父仇人面前!
李夫人不顾一切跑过去拉过女儿藏在身后,几近崩溃,用哽咽嘶哑的声音大声质问面前人:“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谢玄看着李夫人的绝望愤怒,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握紧手中的刀。
见两人没反应,李夫人换了哀求的语气,“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母女吧。李世南干的那些旯渣事与我们无关啊,我女儿她还这么小,她什么都不懂。若是,若是一定要我们偿命,就杀了我,杀我!放过我的囡囡。求你们了,好不好?”
“看,谢玄,李夫人是知道那些事的。不劝包庇者,应与那姓李的同罪。杀了她,谢玄,杀了她!当着我们可可爱爱的李小姐的面,杀了她娘!”
谢烨有些兴奋地从屋顶跳下来,像饿狼盯住猎物似的盯着李家母女,见谢玄没什么动静,他又瞬间变了脸色,“谢玄,别忘了,枝虞手中还掌控着你的母盅,你最好还是听话一点。”
谢玄仍没有动分毫,甚至根本没有理保足自己戏份的谢烨胡说八道,只对李家母女道:“善恶有报,李世南干的事不会报到你们这儿,走吧。”以实际行动把谢烨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听他这样说,李夫人一开始有几分惊讶,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慌忙转身抱起女儿逃跑。李小姐怀里还抱着猫儿,探头看着这两个闯入她家屠杀的坏人,觉得此时这先前还勉强算一伙的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奇怪,仿佛下一瞬就要打起来了似的。
谢烨抬手打了个响指,枝虞带着的5人小组便从暗处出来,“我说了要放她们走了?动手。”
那5人收了命令向李家母女冲去,却又在中途被谢玄拦下。
谢烨飞身重新坐回屋顶,拍了下手道:“那么,我们玩一玩吧,看被枝虞喂了盅的你能做到什么地步。若撑不下去,可是那对母女的死期呢。”话音刚落,那5人便与谢玄缠打在一起。
他并不是一定要取李家母女性命,他也没真的变态到对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母女下死手,只是随随便便找一个借口恶心谢玄,再试探自己这位“好哥哥”的实力底线到底在什么地步。这么一会儿,那对母女已经不见了身影。
那5人可以说是能被府钰视作杂碎的,自然不够谢玄打。
但……还有枝虞和她的宝贝虫子呢。
“枝虞,你还要躲着偷闲到什么时候,滚出来干正事了!”
只见枝虞从暗处缓缓探出头,四下望了望,确认自家主子的位置,才大大方方走到月光照得到的地方,轻身跃到他身边。到后,她撇了撇嘴,不住跺着脚,恶狠狠叫嚣:“公子!你就是偏心,你从来不对鸠尾说重话的,连红糖姐姐你也不曾吼过。你就知道欺负我,欺负我!”
“铃铃铃”,枝虞身上佩着的各式穿了小铃铛的链子随她的动作起伏不断响着,在底下刀剑相接声中显得极为悦耳。
谢烨支起一条腿,一手靠着膝盖撑着脑袋,另一条腿在屋檐边晃呀晃,看好戏一般一会儿看看谢玄一会儿看看枝虞,换了温和的语气对发脾气的小丫头道:“你若能有鸠尾、红糖一半的听话和行动力,我也能对你温和点,”一语毕,又吼道,“还不快点!想谢玄把底下那5个杀掉后再来找我们俩?”
“枝虞领长,我们快撑不住了!”底下人大声喊着,却又在顷刻间被谢玄一刀抹了脖子。
“废物,”枝虞暗骂一声,忙拿出盒子,用针扎了母虫对应着谢玄的手的部位,打断了他的下一次攻击,暂时保住了手下一人的命,才歇口气对谢烨道:“你也是疯子。他们好歹是你手下的人,你也能这么莫不关心让他们到谢玄面前送死。”
见蛊虫效果不错,谢烨才拼命忍住踹枝虞下去的念头,只冷冷回答:“不是他们,怎么,你想亲自上?哦对了,若你能像鸠尾、红糖一样对我更尊敬点,每次开口前好好唤声‘公子’,我说不定还能对你温和点。”
“你们中原人都守着什么破规矩,我能乖乖听你话,偶尔叫声‘公子’都是很给你面子了。”枝虞低声抱怨着,平复了心情,全心全意关注谢玄行动以打断他的攻击去了。
底下局势一时焦灼,谢玄因疼痛被对方狠狠刺伤,但依旧能从对方靠近瞬间颤抖着砍伤对方,只是攻击常被打断,着实很烦。突然,在片刻迟顿中对手抓住时机,谢玄正中他一脚被踢飞出去。
谢玄狼狈地倒在地上,没来得及喘口气,忙侧身躲过飞来的刀锋,向一侧翻滚再迅速起身。
借着距离,谢玄忙在平复气息的过程中撕下衣摆一片布料将刀柄紧紧缠在手上。他的手上已满是腥滑的血,又因痛感两手微微颤抖着,他要借外力来避免自己下次进攻时抓不住自己的刀。
庭下血水横流,血腥味,灯油味,火焰四处漫延引起的焦糊味……种种刺鼻的气息扑天盖地,刺激着在场众人的神经。月光下彻,竹、柏影似藻荇交横,更显阴冷。
在吐息间,谢玄又重新向剩下的三人冲去,在勉强适应的疼痛中再次斩杀一人。其它两人见情况不妙,自家两位主子依旧没有下来救场的意思,相视一点头,拔腿就跑。
“喂,你们!”谢烨见此景气得不行,转头向枝虞发火,“你怎么管手下人的!”
枝虞不以为意:“切,是我被拉出去送命我也跑。”
谢烨飞速扔出两把锋刃淬毒的小刀,正中那两人背心,因想保住性命而逃的两人反而丧命于自家主子手中。
谢玄皱眉看着这一幕,并不同情,只冷冷盯着枝虞,向她冲去。
“啊啊啊!公子救我!!”枝虞一边喊一边用轻功往后跃。她知道,谢玄看上去正常,实际上与她公子没什么两样,都是疯子,为达目的心狠手辣,被他抓住,自己肯定是没命了。
才不要呢,她会长长久久地和她的宝贝虫子们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