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许钿咬着山楂,白齿红唇混着青色果肉嚼着字句含含糊糊地哼着陌生的小调。
她拿着木梳,瀑布般的青丝绕在胸前,用木梳顺了一道又一道,又用手指缠了一圈又一圈。一个人都能玩得不亦乐乎。
沁玉铺好床,绕过屏风出来,顺手将那空了的山楂盘收起来,唤她:“睡觉了。”
“哦。”许钿应了一声,将嘴里的山楂嚼干净了,捻一小撮盐置于口中,又端来温水含了一口,“咕噜咕噜”几下尽数吐进了漱盂中。
然后从那点了软垫的太师椅里撑起身,经过沁玉身前飞了一个轻佻的吻,撂下一句“美人儿晚安”猫进了床帐里。
沁玉想,也不知她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沁玉熄了灯,歇在隔壁屋子里。
两个小丫鬟轮流守夜,沁玉一离开,脸上都挂起了困倦。而本该安安分分躺在床上睡觉的人早已自窗户处翻了出去。
心中有鬼者总是疑心暴露,是谓鬼鬼祟祟。许老板不,许老板闲庭信步,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严格来说,再过段时间确实是自家后花园。”她还摸了把瓜子,“好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秘密都别藏着掖着了,再藏着掖着真就不礼貌了。”
“我那不是怕你不帮我嘛。”她又拿出惯常撒娇的语气。
许钿“呵呵”两声:“我都替你夜探王宅了,你还想要什么诚意?”
她这会又闭口不言,跟乌龟似的缩进壳里去了。
没一会,又冒出一句“你真不怕”。
“还是有点。”许钿面不改色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折了几折的红纸,“但是我有这个。”
这座江南水乡般娟丽旖旎的宅院,一到晚上就像一头蛰伏起来的怪兽,白日里的小桥流水精致假山抄手游廊一到夜晚里全变的诡谲可怖起来。
每走两步路都能瞧见两个挂在廊檐上的裹着涓黄色纱布的灯笼,就着这幽幽浑浊的黄色灯笼光瞧,那张上好的红色宣纸只在右上角被画上了五颗奇丑无比的黄色五角星。
能认出是黄色五角星还得归功于她的眼力好。
“你这画的什么东西?”
“你不懂。”许钿又把这张画着五颗不像五角星的五角星的红色宣纸叠起来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是信仰!有它在,牛鬼蛇神都不怕!”
“这是什么护身符吗?”
“可以这么说,还有……”许钿严肃道:“画的丑不是我的问题,是毛笔的问题,我只是没找到炭笔而已。”
“以及……”她停下脚步,如法制炮地翻进一扇窗户里,“我回答了你那么多问题,现在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不然我怎么找?”
瞧这间屋子的布局,应当是书房。
“徐典。那徐老头的徐,典籍的典。”
“嚯,缘分呐,亲爱的。”许钿边说着,边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一支小蜡烛,“你我800年前说不定是一家人。”
她将那蜡烛点燃,又翻出一个琉璃罩子,严丝合缝。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徐典没好气地骂她一句,又问,“你哪来的这么多东西,怎么装下的?”
“多谢夸奖。”许老板照单全收,顺便卖了个关子,“秘密。”
“别贫了,快找东西!”
“什么东西你到是说啊!”
“呃,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自知理亏,声音都小了很多。
“我们这一次行动失败,归根结底就是组织内部闹矛盾,不能同心协力而造成的。”许钿同志严肃分析。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是说什么的时候?”
“……我跟我……王富贵私奔的时候走的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整个儿就是一穷二白——你在干嘛?”
“你讲你的,我先随便看看。”许钿艺高人胆大,第一个翻的就是书桌,可惜翻了一圈下来,什么也没找到,别说重要的物什了,一张画,一个字儿都没有,“聘为妻奔为妾啊亲爱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流氓吗?”她没好气地说,“还能有什么将讲的,没钱了就没过了呗。”
“霸气!”许老板竖大拇指,“但这跟我们现在要找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我后来不想过了,我父母又早把我扫地出门,全当我死了,就跟一个有钱洋人跑了。”
“然后王富贵儿怀恨在心?”
“也可以这么说,反正,后来他得势,我父母第一个倒大霉,虽然我后来没查出什么,但总觉得不对劲。”
许钿沉吟一会儿,又问:“还有么?”
“呵,应有尽有,我那洋人丈夫死了,后面我也死了,这个你很清楚,除了王富贵我想不出别人了。”
许钿快速将整个书房翻了一遭,书柜属于重点对象,暗格机关啥也没有,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就是个有为商人的普通书房。
“今晚我们应该是什么都找不到了,你知道他有哪些产业吗?”
“渠街附近好像有一家。”
许钿若有所思:“离你死的地方挺近。”
“离你来的地方也近!”
许钿将蜡烛吹灭:“我们得先走了。”
“就走?”
“有人来了。”她猫着腰,缩在书柜角落的阴影里,借由白瓷花瓶挡住身形,透过窗外的一点光亮观察来人。
个儿挺高,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出来,因为对方穿了一件黑布隆冬的夜行衣,从头到脚都遮得结结实实,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瞧瞧别人,哪有你这么做小偷的,同行都得嘲笑你,多跟别人学学!”
“我怎么就是小偷了呢,我现在干的是私家侦探的活计!要我做小偷,我还不如现在就去给王守岁做小妈!”
“行啊,说不定枕边风一吹,王富贵就把东西告诉你了!”
“他只会弄死我!”
许钿把花瓶一推,那花瓶立马就碎了。对方手里拿了刀,早发现她了,只是想看她能躲多久而已。
许大老板狼狈跑路。
“徐典!你个杀千刀的!!我哪天敢杀人了第一个拿刀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