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一灯如豆。
突然间,火光一盛,灯芯被人轻轻挑起一截。
醉里挑灯看剑。
油灯下,一男子轻柔地将自己腰间的细剑拔出,轻柔的动作好像是在害怕自己拔剑的鸣响声会将油灯里刚兴起的火光又吓回去。
这把剑,细长而锋利,薄却韧,男子知道当这把剑变成人们眼中一抹血色时,这把充斥的血光与杀戮的细剑将会无坚不摧,所以这把剑被人们称为血火,血火利剑。
“谢谢你,雷诺。”
湘无月看着自己手中的血火利剑若有所思,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若是会了摄人心魄的顶尖幻术,再加上出神入化的剑术,无论他想杀谁,将会变得无比容易。可当这个人如同死神般决定他人的生与死,那么这个人还能平等的看待自己与他人吗?
一种可怕的优越感便会冒出来。这种优越感甚至胜过屠夫对于他刀口下牲口的优越感,这是一种能将他人生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优越感,是神对于人的优越感。
可当一个人有这样的优越感时,他却是渺小的,可以被打败的,可以被消灭的。此时的湘无月真心感谢雷诺帮助自己打破这个心魔。
看剑。
湘无月已经看不见自己手中的血火利剑。
看不到就是看到,湘无月笑了,一杯冷酒刚刚滑过他的喉咙,他的思绪如同水滴滴入冰冷湖水当中。
胜负的关键岂在这里,更不在自己的剑上,湘无月的双眼现在看不见自己手中利剑,却能够洞穿世间的一切。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个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一个家族如此,一个国家更是如此。
那么,流风帝国了?
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逃脱不了自相残杀的命运。
于是,剑回鞘,灯灭,人走。
。。。。。。
月夜,寂静。
山风传来远方的寄语。
少女骑着白马。
白马踏着月色漫无目的在山中徜徉。
少女小巧的手脚像睡着的小猫一样卷曲着,纤细的身躯紧贴在马背上。少女乌黑的长发刚刚洗过,湿漉漉的铺散在背后。少女身上单薄的白衣在不知不觉中便浸湿了几片不大不小的地方,但这并不让少女感到不适,在微风和月光的轻抚下,软绵清凉之感慢慢的由后背传至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月光溶溶,夜很深,也很静。
白马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轻柔,地面只留下浅浅的马印。
少女趴在马背上百无聊赖地数着马脖子上那银白色的鬃毛。少女总是喜欢用她那青葱细指将一根、一根又一根的银白色鬃毛捏起,再松开,她喜爱这种感觉,等到脖子酸胀就侧过头去,用同样的方法去数白马另一边的银白鬃毛。
夏柯儿的心里却五味杂陈,敌人的包围更加凶狠,山里的粮食也更加紧缺,战士的士气低到谷底,山中山民对边防军也从一开始的感激变成了厌恶。
“边防军你们什么时候能走?你们再不走我们日子就彻底没法过了!”
特别是这句话是从一位对自己很好很慈祥的老奶奶口中说出时,夏柯儿的心里就是一阵刺痛,虽然老奶奶没有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句,但是有人把这句话告诉夏柯儿时,夏柯儿的脑海便会清晰的浮现出那位老奶奶说这句话时的面容和语气,每每想起便觉得有一根细针扎了自己一下。
自己的哥哥也向自己抱怨道:为啥那个传说中刺杀了流风家三位高级军官的刺客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为啥不来这个地方,把那个该死瘦猴雷诺的猴头砍下来下酒了?
现在连师傅也走了,跟七年前一样,也同样留下一张字条,不同是这张字条却让自己的师娘林冰大人啼笑皆非。
“流风女皇,妇人之仁,坚守三月,敌人自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自会与你们再次团聚,勿念。”
但夏柯儿依旧相信自己的师傅,就算湘无月把白云说成黑的,把黑夜说成白的,夏柯儿对自己的师傅依旧有一种信任,这几乎是一种崇拜迷信般的信任。
山风中夹着青草和木叶芬芳的气息。
夏柯儿回忆起了童年,自己的故乡,故乡远东。回忆里,自己总是与自己哥哥在田埂上奔跑,两个野孩子总是喜欢白天捉蚱蜢、钓青蛙,夜里到小溪里摸鱼抓虾,就算自己的手指被小螃蟹夹住,自己痛得哇哇叫,也乐此不疲。
金色童年,纯真发芽。
月华如水、如练茫茫倾洒在夏柯儿的身上,贪眠的少女如同醉眼惺忪的小猫在梦与幻的花海里昏昏欲睡,月光无声地轻抚小猫身上细软的皮毛,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几声软糯的梦呓猫语。
远方的星空,流星飒踏,夜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