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出了一身大汗,突然感觉眼前明朗了许多,而且发现就在旁边还有一条小路,他想着顺着这小路说不定能到谢卓的住处。
他沿着那条路走了一阵后,果然来到了谢卓的那片菜园。这时,他远远地看到谢卓正在房前的那片草地上席地而坐,将那册子翻开放在腿上正看得入神。谢卓看到叶襄走近了,对着他嘿嘿一笑,手掌在那册子上摩挲着,赞道:“好东西好东西,不如就孝敬我了吧!”
叶襄慌了,他已经见识过了谢卓的荒唐行事作风,就怕谢卓不是和他开玩笑,是要真的把这册子给扣下来。
“前辈要是喜欢这些字,叶某自当日后找更好的过来孝敬,这册子至关重要,要赶在太后寿辰前完成,还请前辈赐还。”叶襄走到谢卓跟前躬身说道,语气谨慎而诚恳。
谢卓指了指他旁边的几张纸道:“这几张我最喜欢,留了这几张算了吧。”
叶襄一看,这竟是谢卓在那册子中扯下来的几页,他惊慌得赶紧蹲到谢卓旁边去看那被谢卓扯下来是哪几页,他一看,心中便连连叫苦:“这个是晋州第一大才子的手笔,等了两天才求来,这张是从南境书圣写的,为了这张字跑了大老远的路……这祖宗还真有眼光,可把我害苦了。”
谢卓看到叶襄苦着脸,一副焦急又不舍的模样,瞬间便不痛快了,生气地说道:“好不痛快,就要了你这么几张,总比把这一整本都要去了的好吧,你再苦着脸我全都不还你了。”
叶襄只好闭口不言,希望谢卓能快些将那册子交回他手上。
谢卓看到徐圭的字迹,突然将头迅速转到叶襄这边:“怎么鹿山的人里头就要了徐圭的字?真没眼光,徐圭的字这能叫好?这种字就是呆子写的!你来看看我写的,看看小蕙写的,都比徐圭的要好。”
叶襄听到谢卓提到一个叫“小蕙”的人,瞬间便想到了温茹蕙,他心里一紧,觉得眼前突然都亮了起来。“难道老头提到的小蕙真是温茹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啊!”
叶襄心里喜不自胜,却要按捺着不表现出来,只装作对谢卓的字感兴趣的样子,道:“是吗,我真的能看看吗?如果有幸能够看到前辈的大作那当然是再好不过。”
谢卓这人最爱被哄着,如今叶襄一献殷勤,他就迫不及待想要把自己的字拿出来给叶襄看,听听叶襄会如何赞美他。
他带着叶襄进了屋,将之前他和温茹蕙一起写的那副《降真篇》拿了出来,并列着摆在书桌上。
“你来看,是不是比徐圭的要好?”谢卓笑着让叶襄上前来看。
“敢问刚刚前辈提到的小蕙是不是一位姓温的姑娘?”叶襄心中仍旧忐忑不安。
“没错。”
叶襄的目光立马就锁在了温茹蕙写的那副字上,他走到书案跟前,手指指在温茹蕙写的那副字上,激动得喉头砰砰直跳。
“真的和云雅公主的字迹一模一样,温茹蕙,这下我看你怎么推脱,还有鹿山这帮人,你们派出奸细假扮云雅公主,证据掌握在我手里了,我要让你们从此声名狼藉,不得翻身。”叶襄心里压抑已久,如今好不容易掌握了证据,他已经好久没这么得意过了。他几次上鹿山都遭到鹿山人的冷眼和打击,他现在终于有机会能够为自己出这一口气了。
谢卓看到叶襄一直盯着温茹蕙的那副字看,催促道:“快说,是不是比徐圭的写得好?”
“好,的确是书中极品。”叶襄本来不是很懂书法,只能够勉强敷衍地回答着,“老前辈,这两幅字真是太难得了,编进这册子里未免有些遗憾,我想单独献给太后,她看到了肯定会很欢喜。”
谢卓一听叶襄将他和温茹蕙的字列在了这册子中所有人的作品之上,得意得飘飘然起来,他本是一直都将这两幅字收得极为小心,这下也都不在意了,笑道:“有眼光,那就送你吧。”
叶襄装作小心又恭敬的样子将那两幅字收了,看到谢卓还在得意地笑着,心想:“这老头虽然讨厌,但是心无城府,还真是好骗。”
谢卓开开心心地将叶襄送了出去,道:“要是你讨了赏,可记得给我送些回来!”
叶襄转身,低头冷笑了一声,离开了这片菜园。
第二日,张会和云豆一起下鹿山来找谢卓。
谢卓看到云豆手里拿着一副字,那纸张和字的墨迹隐约看着有些眼熟,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云豆将那副字递到谢卓手中:“师叔祖,这不是你的得意之作么?怎么把它扔在路口了?”
谢卓拿在手里一看,果然是他写的那副《降真篇》,他埋怨道:“叶襄昨天问我要了我和小蕙写的《降真篇》,还说要单独献给他们太后,他怎么这么不小心掉在半路上了?”
张会一听温茹蕙的字落到叶襄的手里,立即叫苦道:“师叔祖,你上了当了,叶襄的目的就是要得到温师姐的字,他说要将你和师姐的字送给太后都是哄你的,他知道你爱听什么,所以才编出这些话骗你,出了这山口就把你的字当废纸一样扔了。”
张会又将在长都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都向谢卓说了,谢卓根本没心思听张会将那么多详细的原委,他所关心的就是叶襄骗了他,而且叶襄还将他的字给扔了。
“王八崽子,竟敢骗我,下次再见着他我得剥了他的皮,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把他追回来!”谢卓急得满面通红,鼓胀着眼珠,来来回回在一小块地方直跺脚,一腔怒火只恨无处发泄。
云豆小心地去搀谢卓的胳膊,柔声安慰道:“师叔祖,咱先不生气,恶人自有恶人磨,叶襄这会儿已经走远了,你大老远地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
张会也在一边应和道:“是啊,师叔祖,叶襄既然要了温师姐的字去,肯定还会回到鹿山来找麻烦,到那个时候咱们如何对付他,事先都考虑好,到时候叶襄绝对跑不了。”
谢卓被张会这么一劝,突然就不闹腾了,在旁边石凳上坐下,恨恨地说着:“对,叶襄还会回来,我这些日子什么都不干,专想对付他的法子。”谢卓气过之后,突然又想到叶襄怀疑温茹蕙假扮云雅公主的事情,让张会重复说了一遍他们在长都时遇到的事情。
谢卓听完后,感到有些疑惑,喃喃道:“小蕙这两年奉谷主命令在世间行走,行踪的确有些神秘,但是她不至于要去假扮这什么云雅公主啊,假扮这公主有什么好,就是吃得好穿得好有人伺候,小蕙又不是稀罕这些的人。”
张会心想,谢卓心思单纯,就只会想到这些简单的理由,根本想不到这背后或许有什么大的阴谋。
谢卓气了一阵之后,心思慢慢地又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
他突然向张会和云豆道:“我好多年没有做生辰了,自从来到这山下来我就不让他们过来虚情假意给我做生辰,久了大家也忘了这回事,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怕是没几年活的了,我要做寿,你们到时候买些酒菜过来,小蕙说过她也要过来。”
云豆和张会相视一笑,都感叹果然谢卓是小孩子脾气,刚刚还在气叶襄呢,这会儿竟然就在想着做寿的事了。
云豆见谢卓转了弯,又趁机去哄他:“师叔祖,这会儿气叶襄也是白气了,又打他不着,不如咱们玩咱们的,做寿好,到时候我们都来,开开心心喝酒吃饭。”
谢卓被这么一哄,心情又好了许多。
到了谢卓生辰的这一日,张会和云豆都已经计划好,两人把需要做的事情提前做了,好在这一日能够脱得开身来谢卓这儿。
他两人到谢卓的住处时,温茹蕙已经陪着谢卓在下棋,此时的温茹蕙比平日看起来要显得更亲和一些,脸上时不时地能显露些笑容出来。
谢卓也是红光满面,一直都是笑盈盈的样子。
谢卓看到张会和云豆到了,眼睛飞快地看了看他俩,仍旧又盯回到棋盘上,吩咐道:“你俩去买些酒菜回来,我今天要大吃大喝,要肥鸡,猪肘子,牛肉,好酒,赶好吃的买,你们师姐说她出钱。”
云豆劝道:“师叔祖,您这个年纪了……平日里都是粗茶淡饭,今天这么大吃大喝,只怕要闹肚子,咱们还是买点清淡的吧?”
温茹蕙抬头看了看云豆,道:“我都劝过了,他不听,随他吧。”
张会和云豆将酒菜买回来后已经过了正午了,几人在屋外的石桌上摆了一桌,谢卓看着这丰盛的酒菜笑得极为开心。
谢卓喝了几口酒,脸上开始泛红,话也多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都不知道一个人过了多少个生辰了,有时候都忘了这回事,连自己都不记得生辰就过去了。今年终于有你们几位小友来陪我,我好多年没这么高兴过了。”
张会听了谢卓这番话,心里感叹道:“师叔祖一个人在这山谷里呆得太久了,的确是太孤单了。”
云豆举杯安慰道:“只要师叔祖高兴我们常过来陪你。”
谢卓红着脸白了云豆一眼:“谁要你这呆子来陪,人傻话还多,但有时候呢又和我能想到一处,也算和我有缘。我还是更喜欢小蕙和张会这小子,要是他俩能常来我就开心。”
张会和温茹蕙听到这里,两人目光突然间就对上了,温茹蕙喝了几口酒,脸上比平时要显得更有血色,更为娇艳好看了。张会在温茹蕙脸上看了两眼,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这么看她,很快又将目光转移开。
谢卓此时也注意到了刚刚张会和温茹蕙两人目光相对,他看看张会,又看看温茹蕙,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点点头:“我看你俩郎才女貌倒是很般配的一对……”
谢卓话还没说完,云豆便笑着插言道:“师叔祖,喝酒,吃菜,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
云豆知道张会和眉眉都已对对方有意思,如今谢卓在这里乱点鸳鸯,只会弄得张会和温茹蕙都不自在,所以刻意将谢卓的话打断。
哪知谢卓还偏在这个事情上较上劲了,他朝张会那边倾着身子,正色问道:“小子,你来说,难道你会不中意小蕙?”
“师叔祖,你喝多了,你这太多年没喝过酒了,容易醉,来喝点水解解酒。”张会看到谢卓眼神有些涣散,脸红得紫胀,知道他这是开始说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