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说了一通之后,“江教授,非常感谢你。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不太需要。
江焱想不到自己还能与这里搭上边界,他只想尽快离开。
挂了电话后将大哥大交给老徐。老徐疑惑,“到底什么事?”
江焱说了那个孩子的事。
老徐感慨,“江老弟啊。你这个人……”他沉思一会儿,“很有用。”
江焱笑了,“谁没用似的。”
老徐摇头,“不是。你虽然没我们有钱,但你一直很有用,一直在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江焱解释,“看意义是什么了。如果你觉得赚钱有意义,你也一直在做有意义的事。”
老徐慎重,“不是。你的事,大家都会感觉有意义。像救人。再比如做你的生态工作。”
生态——胡扯。江焱冷漠,大家对生态工作才不觉得得是有意义。
“最开始,是觉着你的事就是胡闹。后来接触多了,是觉得你的事很有意义。”
“生态工作有时候并不立竿见影。尤其是好处,大家几乎看不见。”
“但是生态环境的恶劣,这个是能接触到的。我也就知道你的事,大概是某种统筹工作,谋取一种平衡状态,尽量保持百年、几百年不爆发生态危机。”
老徐磕磕绊绊说了一通,江焱讶异。这个人不懂生态,但也模糊地说了个大概。
生态工作也类似于律师。律师在社会秩序与暴乱中找寻平衡点,有时候会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该死去不判死刑。
生态工作在经济与环境中找寻平衡,很多时候人们喜欢怼一句,“人都饿死了,管那么多干嘛?”
都在混乱的社会百态中找寻一种平稳的价值体系,并铁血执行。
江焱还在沉思感慨时,老徐忽然问一句,“你想不想去云南吃菌子?”
“啊?”思维过于跳跃,江焱缓了一会儿,疑惑,“我不是得先回去复命嘛?乱跑不好吧。”
老徐不把这些规矩当回事,“哎呀,这都小事。你看,沈东那种人都能压着你好几天,上面也不知道,也不管。你中途去一趟云南,谁知道?”
老徐理直气壮,“我想吃菌子。你不在云南,没人给我寄菌子。这几年都吃不着。想起的时候总是过了季节,想买都只能吃干菌子。我也要去吃新鲜的菌子。狠狠涮它一锅!”
江焱点头答应。
车子掉头,反方向往西跑,一路开过去。
车子行驶了四天,赶到了云南边界。
“去哪儿吃啊?”车子进入省城后一直在开。江焱问司机,司机说听徐总安排。
老徐呼呼大睡。
但是车子一直在行驶。
江焱想着这里山高路长,多跑点就多跑点,直到车子开到城郊一处高墙外,墙上油漆刷着“某某监狱”四个大字。
来这里干嘛?
江焱还在思索时,老徐从座位上起来,“到了?”
见到江焱疑惑的表情,老徐嘿嘿笑,“你还记得你为什么离开云南不?”
江焱点头。他大概猜到了原因。
“咱们是被迫离开的。为了你的安全,后面也一直不让你回来。”
“现在人进去了,昨天就执行了死刑。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在这处蹦跶。”
“甘s你也可以自由行走,没人再拦着你了。你可以去更广阔的天地。不止是我们国家,世界各地都可以。”
这里的事,江焱从未关心过,不知道后面的人还会不会找他。
他这几年在北方过着养老一般的生活,何尝不是因为在这两个地方都栽了大跟头?
“谢谢。”江焱说道。
“吃菌子!”老徐挥手,“就这的山!吃菌子!有意义!”
有什么意义?
管他什么意义,高兴!
在山上努力采了一箩筐的牛肝菌,带到菌汤店里做汤料,又点了一堆的菌子炒菜。
“必须吃够本!”老徐很兴奋。
江焱跟着兴奋,趁势询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当大学老师啊?”
“你要听真话?”
“当然要真话。”
老徐放下筷子,“因为你一直给我一种可怜的感觉。你的才华与地位配不上,什么人都可以来欺负你。这种落差你懂吗?就感觉你可怜。”
“大学老师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受人尊敬。你的社会地位高了,至少就不会那么被人欺负了。”
“就像沈东,他底下,有好几条人命的。大家知道,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不说你是大学老师,他能那么对待你?”
江焱感觉好笑,自己的形象原来这么不堪。看来还是需要好好深造,换换身份吧。
现在的大学老师,读一个硕士就可以了。到时候在全职读博士,一路升级。
江焱认真思索着这条路,脑子里已经有了各种美好想法,与老徐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老板过来,对江焱伸出手指,“这是几?”
“一啊。”
“有小人不?看得到龙不?”
老徐大笑,“嘿嘿嘿,有熊猫!”
老板脸色严肃,招呼电店员打电话。
江焱大惊,对着老徐就是一巴掌,“别乱说话!会被当真的!他就是喝了点酒!”
没用。
店员与老板架着江焱与老徐上救护车,在急诊呆了许久最后是催吐醒酒离开。
“你差点害我英名不保。”江焱说,“我一个守林人若是菌子都没采对,传出去指定笑话。”
这可比被人抓在村里不让走严重多了。
老徐摆摆手,“我的错。我这些天酒量小了,喝一点就醉了。”
两人回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赶早去市场购买野生菌子带回去。
江焱从云南出发,坐火车回武汉,再从武汉转车回北方。
闹闹腾腾,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八月份了。江焱与林场场长打个招呼,办理离职手续。
“下个月山葡萄要下来了。哥,你这么急着走吗?”小杰在林场前整了片地种点茄子、老山芹、豆角、山葡萄、小西红柿,都是这边常见的品种,也不需要经常打理。
江焱点头,“我要准备入学,以后走大学老师这条路。”
小杰抹眼泪,“江主任,我为你高兴。你从来不应该呆在这里。”
江焱看着小杰,知道对方的意思。
也许没有前辈,他不会呆在农村,不会在基层从事生态工作。
但是没有如果。
他也不后悔。
基层工作,他也做得很开心。
“火烧迹地的基础资料,你帮忙盯着点。半个月后的考试,你和弟妹多上点心,不会有人为难你们。”江焱已经打过招呼。
若要比关系,用关系户,江焱护着小杰,他不会有事。
若要比能力,用能者,小杰的个人能力也很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收拾好东西,江焱在林场前的大红松前伫立徘徊。这棵野生红松,从森林深处移栽到此地,被江焱连着浇水三年,见证过森林大火,成为第一棵国内成功种植的野生红松。
每天早起给树浇水,中午不记得吃饭,但记着时间给它浇水,晚上离开,再给它浇一遍,这个事情做了三年。
也见证了江焱在这里的轨迹。
现在,他也要离开了。
坐火车回到深圳,江焱与老徐赶往香港。
今年的股市勉强恢复到股灾之前的水平,现在的经济又是一片欣欣向荣。
在路上看车,经常能看见有剧组包场拍戏。
江焱看着这里的一切,对香港有了一丝归属感:他也要在这里上学了。
老徐找到一所贵族学校,直接进入校长办公室谈入学的事。
老徐讲好捐款入学的费用。
江焱与校长讲此前的相关经历。
校长诺伯特很高兴,用英语说,“江生(先生),很高兴你能入学。你的经历非常丰富,我们欢迎你这样的人才。不过我们是英文教学,希望你的英语能更流畅一点,不然没办法和同学、老师讨论。考试也是英文试题,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江焱点头。
出去的时候,老徐问,“这个胡萝卜(诺伯特)在说什么?”
“他很痛快让我入学,但需要英语测试,不然听不懂。”江焱的英语听力不是很好。
“还需要考试?嘛的,捐这么多钱还要考试?”老徐大骂。
“多少钱?”
“一百万港币!”老徐说。
“我也可以考。”江焱说着。
“诶——”老徐摆手,“考试的话要等明年,今年12月份就该上学了。再等一年半?干嘛费那个时间。一百万不多。这一百万我直接出了。那几个写字楼的租金也出来了(5年一续)。年底分红,你自己也是上千万的大老板。不用担心这点小钱啦。”
江焱点头。
“我也带你搞身行头。你这身行头在学校,会被受欺负的!”老徐教育,“这群外国仔、香港佬都很势利眼,你没钱,就是小跟班。”
猛然想起一个事,老徐交代,“我听说英国有什么男男、gay,你可别乱来啊?更别被欺负啊。”
“我喜欢男的、女的,你还不知道吗?”
“我一直觉着你是老和尚。”
“我只是与你相比,清心寡欲一些。”
两人私生活,一个过于糜烂,一个过于禁欲。
老徐带着江焱去阿玛尼,从上到下换了一身。
“像这些衣服也是有讲究的。咱们不会搭配,你就在一家店买一套。最好是一个牌子。等到你认为自己有品味了,再随意拿几个牌子穿搭。”老徐指点,“像几个牌子夹杂在一起,很容易被人当作没品位的暴发户,在背后被人笑话的。”
老徐对这些似乎是感慨良多。估计没少走冤枉路。
一套衣服,大几万。江焱肉疼。
老徐一口气买了3套,“都是西装,百搭的。不用嫌贵,可以穿好久的。”
特意买了几顶帽子,“这些英国佬喜欢戴帽子。咱们在他们的地盘上,就入乡随俗好了。”
江焱内心:希望香港早日回归。
老徐又带着江焱去江诗丹顿。他买了两只les historiques系列的腕表ref.92239小三针腕表,“我一只留着送你嫂子,一只给你。这是今年的新品,有收藏价值。你有喜欢的姑娘或者交好的女老师,可以送给她。在学校里要学着结交人脉。”
老徐拐去劳力士,给江焱挑了一只钢腕表。“这一只平平淡淡,不突出不显眼,也融入集体。你与学校里的男孩子要好好相处。”琢磨一会儿,“不行你也去学学武术和打枪。这里的人都喜欢用枪。”
江焱无语,“大哥,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这么像老父亲一样担心我。”
“我倒是也想送你大侄子去大学啊,可惜他考不上啊。”
老徐的儿子在读高三,成绩并不理想。国内的好得大学根本考不上。
“你嫂子在焦虑,巡视着要不要送他去国外。但是我们没一个人会说英文。丢他一个人在国外也不放心。这边也乱嘛。”
老徐说,“你在这里安顿好后。我看看明年他的情况。考得不好也送他进来读书,大不了花几百万嘛。你在这里看着他,总好过他一个人乱来。”
原来还有这层考量。
“你把他丢过来吧。正好我也要找老师教我英语。”开学入学考试,江焱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抓马的感觉。
他已经脱离学校生活八年了。
换了表、又去买了皮鞋,最后老徐还买了一辆大众捷达。这款车明年才能在内陆组装上线,但是香港已经有了。
老徐:“这车皮实耐用,给你上下学用。鲨鱼海岛房,没事过去玩玩。开趴体、泡妞啊,装面子啊,都可以。市里那套房子太远了……”他感觉不够用。
“喂,老徐!”江焱诧异,“今天买得够多了!”
不会还要买房吧!
“给你在租界再买一套房吧。”
江焱打断:“不用了!你今天花得钱够我用一辈子了!我实在用不起啊。”
老徐不为所动,“你得习惯了。当绅士就是要贵的东西、好得东西撑起来。”
老徐指着商店玻璃反射得江焱,“你自己看看你,你还认得你自己吗?衣服一换,你人都变了,回头再换个发型,好好洗洗脸,什么金城武都没你有吸引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