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00,锦绣小区,8号楼3单元17层东户,次卧里的灯还亮着。七月的夜风带着夏夜的微凉,在月光的见证下,从玻璃窗敞开的缝隙中溜入,吹散了一室的闷热。
李七一敲击着键盘的手速,在摇滚乐的轰炸下不断加快,次卧里回荡着一阵强过一阵的“噼里啪啦”声。电脑屏幕上,“作家助手”桌面端的页面处,一行接着一行的文字,陆续被创造出来。
四个小时后,天空渐亮,她在笔名为“七爷”的作家专区,上传了正在连载小说的最后十个章节,接着写下完本感言,紧盯手机屏幕,卡在7:07分,按下了小说申请完结的按键。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也是七月一日,也是清晨的7:07分,那天天气渐凉,那日李七一出生,只是二十五年后的李七一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此时,粉红色家用电竞椅上的李七一穿着一身玲娜贝儿的家居服,将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袖口下移,左手手腕处的老山檀香手串露了出来。她起身后和往常一样,先给电脑旁边的小财神爷上了三炷香,嘟嘟囔囔了几句:小说赶紧卖出影视版权、成为畅销书作家、请小财神爷吃哈根达斯和大鸡腿,然后,整个人才心满意足的端起水杯,往卧室门口走去。
这是李七一全职宅家码字的第四年,四年的日升日落,并没有让其成为网文圈大神,而是网文圈查无此人。她的写作灵魂,在囊中羞涩的持续打磨下,慢慢涣散。而她的五谷身体,则在不停歇的啃老中,得以保持康健,茁壮成长。
卧室门打开,一阵穿堂凉风正面袭来,寒意瞬间裹挟全身。客厅里,本该关闭的两扇窗户全部大开着,茶几上,本该收起来的书本却摊平放着,被风吹开的书本发出阵阵“沙沙”声。
李七一和往常一样,先冲着主卧室的门轻轻地敲了三下,完成每日一次的爸妈叫醒服务后,转身进入一旁的厨房。两分钟后,主卧门仍旧处于紧闭的状态,她眉头微皱,又冲着主卧的方向走去,一边推开卧室门,一边轻声提醒爸妈上班该迟到了。
主卧室内,正对门的窗户大开着,床铺叠的整整齐齐,一阵荒无人烟的寂静,从地面的白色瓷砖缝隙里渗出浸入空气中,周遭的空气也便被迫多了几丝清冷,没有人和烟,哪有爸和妈。
她下意识地从睡裤口袋里摸出手机,给爸妈打电话,电话连续打了两三遍后,二老的手机都默契地处在已通,但是无人接应的状态。这个过程中,李七一的视线无意中扫到爸妈卧室右侧的角落,紧接着眉头便不禁微皱起来。在这个角落里,本应该有两个行李箱上下摞放着才对,可是现在,角落空了。旁边的衣柜中,爸妈那些常穿的四季衣服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一股不好的感觉,从心脏的区域生发出来,精准的沿着血管的流向,瞬间将李七一团团裹挟。她有些慌张的从主卧冲到客厅的鞋柜处,快速的甩掉脚上的拖鞋,一脚蹬上刚从鞋柜里掏出的运动鞋,换好鞋准备推门离家时,视线落在了茶几,那册仍旧被穿堂风“撩拨”着的书本上。
李七一拿起茶几上那本被父母翻皱的书,在书的目录上,父母用红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这一刻,她才察觉,父母这两个月来,一直在反复翻阅的书是三十六计。在三十六计的目录中,前三十五条计策都已经被红色的签字笔挨个划掉了,而最后一记的旁边,却被父母差别对待的标注上了一个红色五角星。
三十六计,最后一记:走为上计。
李七一掐指一算,此事件有点迷。
四年码字光阴的流逝,李七一已经从最初“一本成神”的坚固信念,养成了现在“掐指一算”的口头禅,虽说总是十算九错,但难免也有歪打正着、打个喷嚏吓死猫的时候。可是,这一次,她睁着眼睛也没有算到,会在25岁生日这一天成为弃婴,还是一尊扎扎实实地大龄弃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