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命远远看着。
两座巨棺,摇摇晃晃,令他若有所思。
‘九品庙人以守庙为主,需不离镇棺;
‘而八品,似可扛镇棺而行,并以此等方式,摆脱守庙人‘终生不离庙’的规矩。
‘毕竟,镇棺所在即阴庙,八品扛棺而行,倒也合理。’
巨棺上女孩短腿,摇摇晃晃,令他再度若有所思。
‘这位仁兄长的这般凶悍,都能有小巧可爱姑娘贴身相随,出双入对。以我模样那般清秀,是否也脱单不远?’
李籍走至太阴庙外不远处,弯下腰来。
许知命见状,上前两步。
帮助落棺。
咚!
咚!
两声巨响,沙尘四起。
李籍巨棺落地,略略喘息。
雏菊跳下,拿出帕子。
李籍顺势弯腰,让其踮脚为他擦汗。
好一副郎情妾意。
许知命克制住咬人冲动,拱手道:“燃太阴,掌不详;阴九·庙人许知命,拜见两位大人。”
自报家门。
李籍雏菊对视,交换眼神。
起身站定,拱手还礼。
李籍憨笑:“阴八·抬棺,李籍,许兄弟不必多礼,我不过痴长几年,侥幸得传承,许兄弟能在此间偏地自悟入品,才是……”
雏菊上前半步,打断李籍客套,微笑道:“盗天机,观圣运;窃八·有道,雏菊,见过许兄弟。
“李籍是你太阴署门中上级,可受你一声‘大人’,但小女无官无职,非朝廷中人,当不起这句大人,许兄弟直呼名姓即可。”
许知命脑海中,《不详者说》隆隆翻动。
「盗天机,观圣运;盗劫司运,窃贼同枭。」
「所属门庭:窃门。」
「盗者,俗世黄白;善窃,贼行天下。」
《不详者说》中,有关该门庭路径记载,只有这寥寥几句,还是得自于此前黄大仙所透露消息。
“李大人,雏菊姑娘,天色已晚,便进庙再叙如何?”他招呼道。
李籍却抬起手,手劲颇重,落在他肩膀上。
若非他体魄强健,估计要被这一巴掌拍散架。
“许兄弟且慢,你这庙中可有日常所备的‘储阴棺’?”
储阴棺,由“天阴木”打造,对不详有所克制。
是最普遍,也最低等用作镇压囚困不详的棺材。
阴坟中所葬不详,皆被封禁于储阴棺。
说着话,李籍抬起手,重重一拍。
呜——啪!
左侧巨棺棺盖,应声飞起。
其中,道道黑气蒸腾而出,恶臭血腥味扑鼻而来。
许知命一派淡定,下意识朝着棺内看去。
只见棺中,有一周身被钉有百根长钉的不详,正横陈其中,周身轻微战栗颤抖,似在挣扎,试图摆脱桎梏。
咯咯咯——
咯咯咯——
毛孔中,涌出令人躯体生寒的怪叫。
没有五官,没有头发。
整颗脑袋从眉心裂开,一直裂到下颌。
内里长着层层叠叠十几层阴森獠牙,宛若巨蟒血盆大口。
有一根蠕动的黑色长舌,包裹着雪白脑花,在其中滚来滚去。
四肢并非手臂大腿,而是长着青色毛发的软体触手。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足足十六根青毛触手。
“这有具初入二阶的不详,在此行路上,被我暂时镇压,还需以储阴棺封禁,入葬阴坟才行。”
“不曾备有。”许知命摇头。
太阴署差人,根本没给准备额外储阴棺。
他又无法离开太阴庙,自然没有。
“那便明日在山间找‘天阴木’,再打一口便是了。”
李籍耸肩,弯身便要盖上棺盖。
仅是放开一小会,不详便明显躁动起来。
触手不受长钉镇压,有爬出来的趋势。
正当此时。
嗡!
太阴庙内镇棺,微微震颤。
随即,无形玄奥力量镇压而来。
不详动静戛然而止!
宛若死物。
许知命露出和善微笑:“镇棺出手了,老伙计还是蛮有用的。”
镇棺:你礼貌吗?
李籍瞳孔一缩——
雏菊嘴角不着痕迹一抽,轻轻压住李籍大手。
只有知晓镇棺更多隐秘的人,才知道镇棺主动镇压未入葬不详,是件多么离谱的事。
李籍从前便知,太阴庙内镇棺,极为懒惰。
能不出力便绝不出力。
少数时恭敬请之,才愿出手帮忙。
无利不起早。
方才,镇棺竟主动出手!
这表明,许知命将镇棺喂食的非常满意,活性极强盛。
以李籍所知,想不通一位阴九修者,能如何将镇棺喂养满意……心下自然大骇。
好在有雏菊提醒,他强作镇定,当做无事发生。
盖好棺盖。
许知命招呼二人入庙,随口询问道:“李大人,阴门修者须得是天残地缺之人,且常年与阴森阴气同居同食。
“故此,在俗世七选中,体质最差。
“可为何李大人竟这般……力大无穷,扛棺而行?
“莫非这阴行修至八品,还能有体质提升?”
体质提升,是他最关注的问题。
半年来,他试图从无眼城外荒山入手,寻找破障法。
可惜没收获,黄大仙及两城四仙家派出的灵子灵徒,深入山林,寻找无眼城通路,一路也并未遇到当日那银甲六臂不详。
体质无法破障,几乎成了个心结。
“哈哈,原来是此事啊……”李籍憨厚挠头,“我天生力大,出生落地便有十斤出头,险些害母家难产。
“且天生痴儍憨蠢、不通人事,这才被老庙人找到,承继新庙人之责,说来奇怪,自入太阴庙后,我那痴儍的头脑便霎时恢复。
“不过我观许兄弟这体魄……”
他正欲再说下去。
却听雏菊道:“李籍,你不是要去寻天阴木,打一口储阴棺嘛?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不详封棺之事,宜早不宜迟。”
李籍忙点头:“对,菊妹说得对,我这便去!晚些回来。”
一转眼,便没了踪影。
许知命一头雾水,“雏菊姑娘,您这是……”
雏菊微笑:“李籍性格憨直,嘴上没个把门的,若冒犯了许兄弟,还请许兄弟勿怪。
“你有想知道的,尽管可以问我。”
许知命眉头一挑。
雏菊的态度很明显:
你若有问题,只要我知道,我会回答。
但我们无意窥探你的隐秘。
待我们走后,双方不必再有任何交集,井水不犯河水。
竟如此谨慎……许知命心中暗叹。
看来在这奇诡莫测的世道,想活的长,便要像雏菊姑娘这般谨小慎微。不该知道的,绝不多问,绝不好奇。
许知命点头,坦诚道:“既如此,我确有疑问,望雏菊姑娘解答。
“但若我的问题,触犯姑娘与李大人的隐秘,不该我知道的,雏菊姑娘也可避而不答,我不会追问。”
雏菊轻点头,再看许知命。
不再像方才那般、虽有礼却疏远。
反而和善几分。
很上道的小兄弟啊……
许知命:到底谁小?
……
无眼城外,无名荒山中。
李籍在林间摸索,山间阴气绵绵,他却无所畏惧,驾轻就熟。
突然。
他脚步顿住,朝西边某方向看去。
目光所及,有一道炙热血气飞速逼近。
七品?
疑似血骨变武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