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面对面

她话音刚落，奥黛丽稍稍侧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亚伯身上，微微一笑，语气轻柔，却隐隐透出一丝深意：“不知道克莱恩先生有没有兴趣和我聊一聊？关于学校的事情，或者其他一些……您感兴趣的话题。”

面对奥黛丽的邀请，亚伯心中微微一紧。他很清楚，以一个商人的身份，他不可能轻易拒绝贝克兰德最大的银行家之女的邀请。更何况，他也不想拒绝——面对眼前这位昔日的好友、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他内心深处埋藏的情感与记忆如潮水般涌动。

“当然。”亚伯的语气平静而有礼，嘴角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能和您聊一聊，是我的荣幸。”

南希小姐闻言，微微一笑，自然地引领两人前往一间简易的房间。房间的布置显得十分朴素，几张木质桌椅和一盏煤油灯勉强点缀出几分办公的气息，墙上贴着孩子们的手工作品，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氛围。

南希将两人引入房间后，正准备关门离开时，奥黛丽轻轻开口：“南希小姐，我希望能和克莱恩先生单独聊聊。”

她的语气温和礼貌，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南希微微一怔，但很快点了点头，理解地退了出去，同时将房门轻轻关上。随着门扉关闭的声音，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煤油灯微弱的光芒映照在两人脸上。

亚伯站在房间中央，目光轻轻扫过房间的摆设，最终落回奥黛丽身上。他清楚，接下来的对话恐怕不会仅仅局限于“学校的事情”，尤其是在她邀请自己单独谈话的此刻。

奥黛丽没有立刻开口，沉默片刻后，她从随身的挎包中拿出一些小巧的材料，动作有些笨拙，但却透出她内心的坚定。她将这些材料小心地摊开在桌面上，依照特定的顺序排列，随后站直身体，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微妙的变化，室内的温度轻微下降，隐约可见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流转。亚伯能感受到，那是奥黛丽的灵性，悄然扩散开来，带着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压迫感。她的面容变得异常专注，神情冷静且庄重。她从包中取出的符文和晶石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辉，仿佛那光芒在瞬间吞噬了房间内的所有噪音，外界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仿佛他们不再是身处于贝克兰德的某个小屋，而是进入了一个独立的、与外界隔绝的空间。

她双手合十，准备开始下一步动作。此时，亚伯瞬间领悟到她的意图——她要进行一次祈祷，借由某种仪式屏蔽外界的干扰。虽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识破，但他仍不愿让“愚者”这个秘密知晓。

他从口袋中缓缓拿出一片闪烁着异样光辉的桃花瓣，低声念了一句简短的咒语，将灵性注入其中。奇异的波动迅速扩散，瞬间覆盖了整个房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了所有的气息和声音。

奥黛丽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没有一丝动摇，依然冷静而决然。她能感受到，现在可以确保接下来的对话，不会被任何外界的耳目所知。

亚伯深知自己已经暴露，然而，他仍选择保持冷静，语气平静而有礼：“霍尔小姐，虽然我不完全理解你所祈祷的对象，但很抱歉，我有些秘密不希望被外人注意，所以打断了你的仪式。”

奥黛丽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波动，亚伯瞬间察觉到。这一刻，他的内心不由得一震，面对曾经的好友，他的眼神也随之波动了片刻。尽管他极力保持镇定，仍旧有一丝不自觉的情感流露。

这短暂的眼神波动并未逃过奥黛丽的察觉。她缓缓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在亚伯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做着某种艰难的决定。最终，她轻轻开口，语气平静却夹带一丝释然与感慨：“格莱林特，好久不见。”

亚伯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低声回应：“奥黛丽……小姐，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见面。”

听到这句话，奥黛丽的眼神微微暗淡。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握紧，指尖掐入掌心，却很快又松开，努力恢复冷静的表情。然而，她内心深处的复杂情绪却如潮水般涌动，难以平息。眼前的这个人，顶着曾经好友的身体，却已不再是从前的格莱林特。她无法完全释怀，也无法轻易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知道，从“愚者”那里得知的真相——这种方式的前提，是原主的生命已经濒临死亡，甚至被确认死亡。她试图用理智去说服自己，这并非眼前人的错。但每次想到那位曾经温暖又高傲的好友，她的心中依旧隐隐作痛。

他毕竟顶着格莱林特的身体。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奥黛丽感到迷茫，甚至有些抗拒。她内心深知，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她曾经熟知的格莱林特，那个聪明、坚韧、充满理想的男人，已经不复存在。然而，当她从官方消息中得知他的死讯时，那种无法压抑的悲痛却迅速涌上心头。

幸好，幸好他瞒过了皇室，幸好，幸好他还活着。

尽管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但至少这一点能让她稍感安慰。

然而，真正站在他面前时，那种情绪反而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迟钝和沉默。她曾在上一次确认他还活着时，脑海中无数个问题与想说的话一闪而过，然而此时此刻，当真正面对他时，所有的言语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开，她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几乎能切割空气。最终，奥黛丽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让内心的情感稍微平复一些。她抬起眼，目光轻柔而复杂，落在亚伯的脸上，似乎在衡量什么。然后，声音微微颤抖，却难掩那份深藏的情感：“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她的声音像是承载着多重的重量，既有一种释然，也有难以言喻的哀伤与纠结。那些未曾出口的话，那些挥之不去的疑问，仿佛都在这一句话中得到了某种释放，但她知道，这样的情感无法完全表达。

亚伯抬起头，眼神与她交汇。那一瞬，他的目光复杂且沉重，似乎承载了太多的歉意与无奈。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曾与他共同经历过许多，也正因为那些过往，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深刻的意义。他的眼中有痛，有愧，也有不愿触及的深渊，但最终，一切都在沉默中渐渐散去。

他能感觉到她的情感波动，他能理解她内心的矛盾，但他依旧不敢轻易开口。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复杂，早已超出了语言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