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女开始教陆望怎么当服务员,包括怎么给别人开酒,怎么看客人在叫自己,怎么尽快打扫一处干净桌子……这些都可以速成,但也算体力活,红发女教得很细致,还有一些小技巧。
陆望穿上服务员衣服还挺帅,红发女对他点评,“你以后肯定是个大渣男。”
陆望挨骂也给好脸,笑容满面,“师傅说的是。”
红发女性格再恶劣也说不下去了,只是心里嘀咕,怎么就从炮友成了师徒呢?
活积木酒吧从五点钟开始营业,等到十点基本上是个高峰。陆望忙得晕头转向满头是汗,终于等到了许权星的呼唤,许权星带着陆望去了后台,两个人坐着一人一把吉他。
许权星说,“你真要拿平时时间自学,那我们的工作就重了一些,我得把接下来一周的内容先交给你,你得先记下来然后拿平日时间练习,但这样也肯定会有一些不懂的地方,那就只能够在下一个周末汇总起来解答……大概就是这样的流程吧。”他本来也是平日管理活积木酒吧日常表演的,讲起来头头是道。
陆望听着还很歉疚,“那真是麻烦许哥儿了。”这需要的精力真不少,可不是每个周末那点时间。
许权星摆摆手,“哎,这有什么,我最近几年也懈怠不少,教教你算回顾基本功。你以后有了成就别忘了我就成。”
然后开始教学,一教就是两个小时,知识点都很密集,陆望基本上是碰一下吉他就得往笔记上记东西,要是每个都练到会才讲下一个,五六个小时也才刚开始。
记了密密麻麻五六页笔记,陆望基本上对弹吉他这回事还是一无所知。许权星又和陆望探讨怎么改编《非光》。
陆望说自己的想法,“我现在条件简陋,只能够根据现有的条件来改编。也就是说,配器不能复杂,要用一把吉他就能完成,风格要和原来的不同,原来的《非光》是从孩子的视角观察外界,我看了玉红烟的采访。她说是想描绘一个孩子透过自己房间房门的间隙看客厅父母吵架的景象,那时候从房间里透出来的光芒虽然亮堂,却不是光,这其实隐藏着一种悲切。”
许权星点头,“你功课还做得挺足,那你准备改编成什么样?要改歌词吗?”
陆望说,“那就没必要了,原本的歌词挺好。我在过来的路上看了几页书,现在才明白编曲的意思,原来就算是同样一个旋律,不同的编曲也会呈现出不同的味道。”
许权星说,“这也没错。”
陆望说,“那许哥儿觉得,单独用吉他做编曲,能有多少选择。”
许权星想了想,“我也没单独做过编曲工作,只能够给你参考。一般来说,任何单一配器做不了的都是一些很高明的东西,但在情感表达上其实很自由,没有什么限制。你有什么方向吗?”
陆望说,“嗯,我总结了一下,原版的《非光》有这么几个特点:它表达了孩童的视角,表达了悲哀的情感,表达了怜悯的态度,表达了对无责任父母的质问……我觉得在这四点里,孩童的视角和怜悯的态度可以加强一点,至于情感和质问则可以减弱一些。简而言之,我想‘柔化’地处理这首歌。”
许权星惊讶,“你这分析倒真有些文化人的样子了,不过你这么做的理由是啥?”
陆望说,“我是准备唱给同龄人听的,受众不是高三就是即将要高三的人,他们正处于敏感的青春期,又有高考在即的压力,每个人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都有一肚子怨气。但我一向认为,怨气这种东西的发泄只能够起到一时作用,过段时间又会重新回来,真正治本的其实是贴心的安慰,是劝解,是鼓励,也是让人正面去面对困难挫折。”
说这话的时候,陆望想到的是宁亦文。
许权星老实说,“我很想说有道理,也很想说我其实没听太懂。”
陆望苦笑道,“我也只有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而已,具体思路八字没一撇,但我希望能够让听到的人舒舒服服,同时注入一种继续生活下去的活力。”
许权星惊奇地看着陆望,“或许可以先找找类似感觉的歌,然后从中总结规律。”
陆望说,“这是个好办法。”
许权星一下子站起来,兴高采烈的样子,“你小子还挺会来事儿,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我一开始听你要改编还以为是改两句歌词……没想到是这种思路,有点意思,有点意思……”他惊喜地看着陆望,像是看着个稀罕宝贝,“我自己歌库里就有爱听的歌,明天我将它们都总结一下,你来我家听歌?”
陆望一拍手掌,“好。”
两个人就这么约定好了。
……
第二天一早,陆望来到了许权星家中,虽然约好了时间,但也按了五六分钟的门铃。
许权星一头乱发,睡眼惺忪,“不好意思,我没这么早起来过……我作息一般十一点起床。”
陆望咋舌,“十一点啊……真幸福。”
许权星说,“是你们日子太苦,不过这也是有意义的,我这日子过得太舒服,有时候也空虚。来,听歌吧。”
许权星的房间不大,客厅一团糟,不咋收拾。真正的活动区域只有卧室,床边片摆着一台大屁股电脑,陆望知道他会一些软件,就凑上去看他操作,许权星给陆望介绍了一些编辑音乐和剪辑视频的软件,然后打开了自己整理出来的音乐,旁边的音响劲爆,显然是不俗货色。
两个人一首一首听下来,开始交流,许权星也慢慢把大脑活动开,进入了状态。而陆望让许权星刮目相看,他现在已经能够讲一些专业术语了,就是磕磕巴巴的。
陆望说,“昨晚对着书和笔记背了一下,懂了几个和弦的命名,这个是半减七和弦对吧?但说起来还是不熟悉,得想想。”
许权星夸他,“我已经渐渐习惯你的能耐了。”
但许权星很快发现这句话说早了,陆望有某种音乐上的敏锐嗅觉,即使对乐理一知半解,仍然能够辨别出音乐之中的一些优秀共性。陆望将音乐谱子理解成某种意义上的数学游戏,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音程关系构成了听感,许权星能理解他的意思,并且这种表达其实并不是独到见解,很多人这么认为。陆望厉害的地方在于,他能够理解到这种数学关系的美。
数学式的美其实有很多人能理解,成绩稍微好一点的学生会有这种感觉,就是个数学式怎么看这么舒坦,代入数值计算的时候甚至有种快感。
但现在摆在两个人面前的是乐谱音符翻译而成的数学关系,这又比一般的数学式需要多一层的理解。
一般人是将数学形式直接翻译成美。
陆望是将音乐翻译成数学形式,再将数学形式翻译成美,于是沟通了音乐与美的桥梁。
许权星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个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