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的声音不小,同学们也跟着发出有争议的声音,“对啊对啊,班长怎么会是这成绩?”“我不相信,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老师,你是不是看错了?”
艾丘看了陆望一眼,心想这小子现在有点子一呼百应的感觉了,他伸手安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无奈道,“别急啊,我能不知道是出了问题,但这就是从电脑上打印下来的成绩,暂时只能够这么记录下来。过段时间我会去找批改试卷的老师询问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原试卷,你这个成绩里面英语很成问题,只有二十来分,可能是没有读取到读题卡上的选择题。宁亦文,上来拿成绩卡,你尽管放心,艾老师不会让你受到不公正待遇的。”
这个解释还挺合理,宁亦文从听到这话起就是石化状态,嘴巴成了“O”型,目光呆滞。现在总算才反应过来,站起来去拿了试卷。
她这时候已经面色如常,还说了句麻烦老师了,艾老师很是欣慰,“看看,你们班长还是镇定自若,遇到这事儿也没有大喊大叫,这就叫大将之风。”
陆望很想说你是没看到她刚才的痴呆模样,不是不想大喊大叫,而是已宕机到没办法大喊大叫。宁亦文下来了把成绩单给陆望一看,上面的英文果然只有26分,她拍拍胸口,对陆望暗暗咋舌,“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最后几个字都破音了,成了小鸡音,配上她愁眉苦脸后怕后怕的表情就特别搞笑。
这是因为提喉提到舌骨顶端,喉骨顶到了舌骨,将声音的空间彻底堵塞了,声音又暗又堵,这是唱歌的大忌。
陆望摸摸自己的喉咙,无声地改变喉舌状态,让喉结上下滑动,体会晨杏曾说过的一些乐理,没搭理宁亦文。
宁亦文疑惑地看他,但也没说话了,而是自顾自去看手里边儿的成绩单上其他科目的分数。
看了一会儿,她又看了陆望一眼,但还忍着没说话,去听艾丘给其他人发成绩单,听其他人的成绩如何如何。
听了一会儿,她再看了陆望一眼,这次陆望还是没搭理她,她总算有点忍不住了,“陆望,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得罪你了吗?”
陆望说,“没有啊。”
宁亦文说,“那你……你……你对我怎么这样?如果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告诉我啊。”
陆望知道该自己说出那些伤人话语的时候了,“我只是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句话,但同龄朋友们发生矛盾都这么说,到底什么叫做“没意思”,要怎么变得“有意思”,这都是连陆望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事情,但毫无疑问是个好理由,它拆散过无数朋友。陆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有点怪,好像自己在演戏一样,一旦真的这么想,他又觉得此前阻止着他说狠话的别扭感全消失了。
即使会伤害班长也好,只要从岳纯那里知道戴姗的虚实,并且保证没有问题,陆望就和宁亦文道歉。
宁亦文误会了,嗫嚅着说,“你说这个干吗?我们又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朋友而已。”
陆望毫不留情地说,“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
宁亦文呆了,她皱着眉像是不理解这话一样看着陆望,“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陆望说,“我是说,我从没把你当朋友过,我们充其量只能算熟悉的同学而已。有段时间想和你玩,有段时间不想和你玩想和他玩,这不都很正常嘛?”
宁亦文看着陆望半天不说话,忽然笑了,“你……你别跟我开玩笑?你就喜欢吓唬人玩!”
陆望说,“我没开玩笑,我在这种时候从来不开玩笑,你连这点都不清楚,也好意思说是我的朋友么?你根本不了解我。”
宁亦文终于眼圈也红了,她深吸一口气说,“陆望,也许就像你所说的,我是不了解你……但我们不是正了解对方吗?我不是知道了你许多秘密了么,我知道了你在学唱歌,我知道了你和晨杏之间的故事,我还知道了你有个小屋子……我了解的这些不算多么?而且万事总要有个理由吧,是因为对赵晟的处理让你看不起我吗?是,是我的错,我可以向你道歉的,你都把办法摆出来了我还是退缩了,但我有自己的苦衷!”
陆望说,“不是这个。”
宁亦文可爱地歪歪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那就是之前换位置的事情,那确实是我错了,我当时太小家子气了……”
陆望问,“什么意思?”他还真好奇当时宁亦文为什么忽然换位置。
宁亦文却关注另一回事,“你不知道,那就不是这个……”她忽然看向了陆望,以一种十分郑重的口吻说,“是不是因为我那天拒绝了你的告白!”
陆望说,“也不是。”
宁亦文说,“你骗人,我听别人说初恋是最难以忘怀的。”她说这话时脸红得发烫。
陆望说,“我怎么会骗你呢,我之前对你告白是对你有好感,但没到喜欢的程度。我后来被你拒绝是挺伤心,但也没有到不会忘掉的程度。严格来说,你也不是我的初恋,因为我没喜欢过你。”
宁亦文脸色变得惨白,她难受得看陆望,“那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了。”
陆望当然还是很难受,但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说,“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没有原因的。”
宁亦文看着陆望许久,终于叹了口气,“那……好吧,我不会烦扰你了。”
陆望点了点头,“好好学习吧,宁亦文。”
宁亦文注意到他喊的是宁亦文而不是班长,她伤心又委屈地摆过头去,继续做自己的题了。
即使称得上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吵架,两个人的声音也保持在隐秘的范畴里,没有传达出去,他们太有说悄悄话的默契了,这全是因为他们平日里就说的不少。陆望注意到了这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和班长已经是很好的关系了,甚至带着一向认真的她说了不少悄悄话,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不会再说一句话,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自把自为。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或许应该和班长商量——但随即又否定这一想法:班长知道这事儿没有半点好处,可能还会坏事。
一节课结束了,课间也没有发生什么,胡蜜找宁亦文聊天,宁亦文没什么兴致,苦笑婉拒。
再上课后,宁亦文照旧地做题,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陆望还颇佩服班长的心理承受能力,直到做着做着,到了某一题,她忽然把脑袋埋在了双臂之上,然后是一声全班都听得到的啜泣声。
任课的语文老师慌了,过来一问,宁亦文哭得正是昏天黑地没搭理她。正棘手着,后面的女生说可能是宁亦文的月考成绩太差了,这话一出大家都这么觉得,七嘴八舌讨论,语文老师一问才知道是分打错了这回事,安慰了宁亦文几句,也让她别打扰课堂秩序,这会儿功夫宁亦文也发泄了一些,抬起头一脸鼻涕眼泪头发地说对不起,还打了个鼻涕泡,语文老师本来有点生气,这一看气消了人也笑了,宁亦文自己还没发现。
陆望从始至终都坐壁旁观,事不关己一般。
等语文老师走了,身后的女生拿橡皮擦丢他,他回过头,那女孩子一脸认真说,“你关心一下班长的情绪啊,她因为月考成绩伤心,之前肯定有征兆,现在这么崩溃,你肯定没做到位。”
这话是挺有道理,陆望在想怎么扯开关系。
宁亦文也听得到这声音,她转过头说,“他关心我又没有用,你以为他是谁啊?”
说完这句话就回过头去了,女孩子莫名其妙被怼,呆呆地看陆望,陆望对她露出无奈表情,她翻个白眼说,“原来是你们又闹别扭了……我不该掺和。”
陆望一听有点想问:嘿,什么叫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