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10月，零一空间的舒创和马经纬的日子都不好过。
投资人现在把他们逼得很紧，半年前他们做了上市前的最后一次融资，拿了两亿，但现在IPO搁浅，项目进展遥遥无期，投资人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上市，要么整体打包卖给吉祥航天。
上市是不可能了，主承销商明确说了，吉祥航天成立后，国内只认这一家民营航天公司，其他的民营航天全都不认。
他们也想整体打包卖给吉祥航天，可是杨吉祥不愿意带没用的风投一起玩，但这些风投又想抱紧杨吉祥的大腿，舒创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马哥，怎么办啊？”
舒创问马经纬，愁眉苦脸，40岁的他都生出不少白发了。
马经纬闷闷抽着烟，一口嘬了一半，疲倦说：“要不我去吉祥航天看看他们怎么说？”
舒创一开始还没听出来什么意思，问他：“人家现在正式经营了，你怎么去他们公司看看？邀请你了吗？”
“邀请我了。”
“邀请……”
舒创愣住，突然反应过来：“卧槽，他们挖你跳槽？”
马经纬说：“我有个学弟在那边做项目，说可以帮我内推，那边负责人听说是我，就说可以。舒创，我真熬不下去了……”
舒创满心不是滋味：“你跳槽的话，这边股份怎么办，期权也没了，你在这边是联合创始人，在那边是打工仔。”
“啥联合创始人啊，这些一文不值的股份期权在投资人眼里根本就是个屁，你看我们最早A轮融资的比亚迪，投了3000万，五六年了他们催过一次吗？他们关心过我们发射计划吗？3000万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钱，但我们拿了这个钱就得为他们卖命。都是打工卖命，我为什么不跟着吉祥航天，为什么要给一堆外行投资人去卖命？”
“马哥，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舒创，我考虑很久了，我先过去探个路，行的话我再跟你说，如果杨吉祥对我们俩的承诺还有效的话。”
两人说到这里，又是唏嘘感慨，9月初杨吉祥说可以给他们俩一笔辛苦费，还可以接受他们的部分员工，他们犹犹豫豫一直拖到现在，这能怪谁？
马经纬离开了零一空间，他也是从航天六院出来的，还是业内有一点小名气的技术人才。
但快十年了，他的那些技术还能保持领先吗？他还能服众吗？
这就是典型的大学毕业后，是在大公司里做底层，还是在小公司里当核心的选择题，初期看不出来，且看十年后。
马经纬被内推到吉祥航天，杨吉祥通过他的申请。
入职时，马经纬西装革履，还打了一条稳重的黑红色领带，拎着装有自己诸多证书的公文包，有些忐忑地来到吉祥航天小楼。
整栋楼都很热闹，而且每一个工作间都很有自己的装饰特色，马经纬知道这是按小组来的，每个小组都有自己的风格，都在无拘无束地创造着。
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对他微笑点头，夹着书，或者搬着箱子匆匆忙忙离开，很多都是小他十几二十岁的小孩儿，没有人认识他，他反而觉得很轻松，没有感到中年男人再就业的难堪。
“师兄！”
马经纬的小师弟看到他，喊了一声，他从货梯拖着一个大平板拖车，一个人又拖又拉，有点不方便。
马经纬赶紧过去帮忙，好奇问：“你这是什么？”
师弟得意说：“我们组要用的材料。”
“什么材料？”
“你不是我们组的，不能说。哎你看这个。”
师弟指着电梯口，马经纬注意到货梯门口格外大，两侧墙壁都是用钢架新打的门框。
师弟说：“二组要用一套设备，组件体积大，弄不上来，杨总没犹豫，直接叫人把货梯墙拆了，重新扩大了一米宽。后来四组要的一体化构件更大，货梯都装不下，杨总把四组那边一整面的玻璃幕墙全敲了，10米长的玻璃幕墙，几百万啊，直接拆，构件用吊塔从外面上。”
马经纬觉得杨吉祥是不是个疯子，不过自家公司想怎么拆家就怎么拆，一切以工作为主，也说得过去。
马经纬送到师弟小组的门口，就不能进去了。
在开门的一瞬间，里面热闹的，欢笑的，激烈的争吵，集思广益的辩论，一群人围着半成品卫星架子在热烈讨论，那种久违的激情又充斥了他的全身。
今天的面试由杨吉祥亲自负责，他不像伍明悦那么懂技术，所以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就过了。
马经纬诧异：“杨总，我这算是通过了？”
杨吉祥笑：“不然呢？咱们早就认识啊，伍院士对你也很认可。”
马经纬有点害臊：“可我这技术确实有点落伍了。”
杨吉祥摆手说：“马工，我看中的不是你掌握的技术有多少，我主要是看你的人品和学习能力。你当年考入北航，是豫南理科第二名的成绩对吧？你在北航每年都拿特等奖学金，多项比赛获奖，进入航天六院后也是奖项拿到手软，说明你是一个擅长学习，爱学习的人。”
这倒也是，马经纬从小到大都是学霸，不管什么新知识他上手都快，要不然整个航天六院，就他以毕业两年的经历拿到“六院新星”荣誉，打破了航天六院的记录。
杨吉祥说：“反正你们所有人都是从零开始，只要你学习能力强，就能在我这里通过。”
他看看表，站起来说：“还有十分钟就开课了，你跟我来，顺便把保密合同签了。”
“好。”
马经纬提着公文包，跟在杨吉祥身后，来到二楼会议大厅旁边的法务部。
保密合同是周明昊拿给他的，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惩罚很重，追责很残酷，只不过有一点，没有提竞业条款。
马经纬落笔之前，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们不害怕离职后跳槽到竞争对手那边？”
周明昊反问他：“你是想着在这边学技术，去SpaceX？”
“这倒不是，但我听杨总说，你们不限制成员，来去自由。”
“是，所以我们要上一点小手段。”
“什么手段？”
“离职之前，抹去你在这边的记忆。”
“开什么玩笑！”
马经纬傻眼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周明昊。
周明昊也看着他，突然笑了：“你信吗？”
马经纬本来想说不信，但突然一想，这是杨吉祥的公司，什么逆天玩意儿都有可能出现，他又不由得不信。
“签不签？”
“签，签。”
马经纬还是老老实实签了，所有人都签，他也得签，签完大名，长叹一口气：“我这条老命算是卖给你们了。”
周明昊收起文件，和他握手，笑呵呵说：“马工，欢迎加入吉祥航天，我们不要你的命，你的命很值钱，收拾一下准备上课吧。”
“上什么课？”
“灵语言。”
“啥语言？”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来，这是你的平板，你把指纹录入进去，我来给你增加登录用户，ID和密码都是你的手机号，几分钟后你就能用了。”
马经纬办好平板录入手续，离开法务部的房间，来到大会议室，发现很多人都已经坐下了，在看手里的平板。
他找了个偏僻靠边的地方坐下，可是想想不对，于是主动凑到旁边几个年轻人身边，问了问待会儿上什么课。
很快，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杨吉祥带着一个类人型的机器人走上来，全场热烈鼓掌。
马经纬旁边年轻人悄悄告诉他：“这就是六老师。”
“机器人？”
“人工智能AI，你肯定不会相信，老板的智能AI有多么厉害，我必须说，吊打全世界！”
年轻人的言语中充满自豪。
台上杨吉祥说：“咱们开始吧，大家翻到灵语课第4章，今天我们要讲永磁硅基超导态下的量子通道。”
马经纬一脸懵逼，所有的字他都能听懂，连起来是个啥玩意儿他完全没概念，翻到第4章，看到一个解锁课程，点开看到芯片组的成排针脚模型动画。
台上，六老师用好听的女声讲解什么是量子通道。
台下，马经纬拼命往大脑里塞这些新知识。
不，应该是这些知识在往大脑里钻，马经纬觉得六老师的声音真好听，穿透力很强，简直说到他灵魂深处了，与他四十多年掌握的知识融会贯通，逐渐领悟到这个课程的真谛。
我悟了！
马经纬差点喊出来，旁边其他人一个个都充满喜庆，他们也都了解了这个课程的原理。
短短的30分钟课程，几百人学的如痴如醉，掌握了更新的技能。
散会后，其他人小跑着回去自己组继续搞研究，杨吉祥将马经纬单独留下来：“马工，听课有难度吗？”
“有一点，前面几课没听，但我回去补补课应该没问题。”
“嗯，你头一个星期先学习，我们这边有一套自建系统和编程语言，也就是刚刚教的灵灵语言，你可能要熟悉一下，然后再从20组里面选一个加入。”
“好的。”
马经纬就这样留下来，为了追上同事的进度，他吃住都在公司，三天没回家，硬是以当年学霸的拼劲，提前一半时间啃下掉队的课程。
然后他选择了最感兴趣的NTCP液体燃料多联推进器小组，正式成为里面的一员，沉浸在思维的激情碰撞里。
至于给舒创通风报信，在这里发现无数乐子的马经纬都忘记这回事了……
创啥业啊，尽操心了，还不如打工来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