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师令

叶安希跟往常一样,头部笼罩在黑色的全息面具之下,就连她的身形,也被宽大的道袍所遮挡。

只有那银色长发和神经束纠缠在一起时形成的道髻,还有那插在背上的法尺,才让人看出了她的身份和仅有的特征。

这会儿她刚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正在回程的路上,如之前一样,脚步无声无息。

在拐进一条巷弄后,原本走的很快的叶安希却停了下来。

这条平日里连野狗都没一只的小巷子里,正有两个人在吃着火锅。

一个是云清风,他穿着一套带有白色条纹的黑西装,正往嘴里塞着刚烫好的青菜。

另一个是青阳子,他一只手扣脚趾,另一只手则拿着牙签在嘴里搅动着,即使是大晚上,他仍戴着墨镜。

“哟,无名道士!”

青阳子率先发现她,一下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旁边的云清风见状,也只能把筷子一放,让刚夹起来的肉丸掉回了锅里。

“青阳子道长,云师兄。”

三人在互相见了礼之后,云清风又重新坐回桌边,开始在锅里夹菜。

今晚的事情说起来与他无关,他只是配青阳子走一趟,其他的事与他无关。

“无名道士,一起吃点?”

青阳子露出一嘴的黄牙,指了指正沸腾的铜锅。

叶安希只是摇头,脚下又挪的离那桌子远了一步,转身便要走。

“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两位的雅兴了。”

“不打扰,不打扰。”青阳子连连摆手,“贫道是想着许久未见了,特地来跟道友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

“哦?”

叶安希干脆停下了脚步。

“我听说道长的法坛被烧了,损失了好几百万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青阳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像一条蚯蚓般微微蠕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呼吸,微笑道:“都是小事而已,可能是有人丢了个烟头,或者电线断路了,不打紧的,修道路上艰难险阻多的很呢。”

“我辈修士,修道凭着的便是一颗勇往直前的心,遇山移山,遇海开海,一点损失而已,无妨!”

青阳子刚一做出十分豪迈的手势,身后的云清风便被一根金针菇呛到,拍着胸口直咳嗽。

叶安希全息面罩上出现数朵莲花和一轮明月,颜色鲜艳妖娆。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青阳子道长真不愧是我辈修士的楷模!几百万被烧了也不当回事。”

听到这话,青阳子脸上的笑容又凝固了。

几百万即使对一个方士来说也是很大的一笔钱,更别说他的损失不能单单以金钱来衡量。

他投注在那些大大小小道童身上的心血和精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是无价的!

道场被毁,也就相当于是他的根基本毁了,这种损失,又何止几百万。

再无聊天的兴致,青阳子这才说起正事。

“无名道士,贫道想请你去酆都走一趟。”

“酆都?”叶安希摇了摇头,“那地方即使对一个方士来说也很危险,毕竟从骨子里来说,他们是一帮无神论者。”

【或者说是一些只把金钱当做神来膜拜的家伙……】

曾经有个来新邺城授箓的道士不听劝,刚完成仪式便跑去酆都玩。

第二天随着他的各个零件在各处被出售,天师府也不得不将那人的名字在名册上划掉。

那毕竟是个任何势力都无法插手的地方,叶安希自然不肯去冒险。

“我知道去那个地方未免有些强人所难,所以贫道愿意出这个数。”

青阳子伸出五根手指。

“这也算是道友为咱们协会出力了,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贫道必定会为你美言几句。”

看来青阳子是误会了,叶安希上次主动参与追查仙人内丹那件事,压根不是为了赚什么印象分,或者为了什么权限。

只是她参与其中的话,便能实时了解到事情的最新动向,并且在关键的时候把危险的火苗掐断。

而现在,她没有什么理由去执行道门的任务了。

“无能为力。”叶安希摇了摇头。

“无名道士,贸然拒绝,对你来说并不划算。”

青阳子笑了起来,凶恶的眼神几乎透过墨镜,直直刺在叶安希的面罩上。

叶安希并没有被吓到,只是淡淡说道:“道长,协会内部文件也说了,我只是个挂单的道士,许多事情是与我无关的,就算是天师府的命令,我也可以不听。”

“我知道。”

这三个字青阳子咬的很重,在感受到叶安希毫无波澜语气中强硬的态度后,他感到自己被冒犯了。

钦天监下一任占星官,被一个在协会没名字,挂单的道士拒绝,这传出去的话,他这张老脸还挂得住吗?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青阳子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令牌。

那是一个青绿色的牌子,狰狞的狮子浮雕几乎将整个牌面覆盖,那狮子的眼睛不时闪着红光,像只活物。

“天师令?”

就连一直在旁边事不关己的云清风,在见到这面令牌后也一把将筷子丢进锅里,站直了身子。

天师令与天师府并没有什么关联,它出自钦天监,而且并不是钦天监的每个分支机构都有这么一面令牌。

方士们并不乐意与钦天监打交道,钦天监也从不干涉方士们的修行和生活,两者虽处于统属和被统属的地位,事实上却关联不多。

可天师令的存在,还是蛮横地打破了这种泾渭分明的隔阂。

“天师令一出,天下方士莫敢不从。”

随着那狮子缓缓张开嘴巴,露出藏在里面的摄像头,叶安希双手在身前相合,深深鞠了一躬。

虽然知道这一躬敬的不是自己,而是手上的这块牌子,但青阳子还是十分得意。

这块代表着权威的特殊令牌,只要一亮出来便可以强制要求方士为钦天监执行任务,对方除非想成为魔修,不然绝无法拒绝。

不过这也得是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些心高气傲的方士可不是易于之辈。

而且这令牌还有一个限制,那就是一生只能对一个人发布三次命令,冷却时间长达十年之久。

这一次用了,十年之内,他将再没机会号令叶安希了,但也许以后可以用别的条件?

想到这里,青阳子又不觉得十分可惜了。

“无名道士,如何?”

“青阳子,今天的事情我会记下的。”

叶安希说着猛地一甩袖子,快步离去。

见青阳子收起了令牌,云清风才重新坐下。

“师父,无名道士可是个扎手的点子,你这样折辱他,恐怕以后他会有一股怨气啊。”

“无妨。”青阳子摇摇头,“我在这世上的仇家很多,不缺一个两个,而且他就是一个挂单的道士,没背景没后台的,怕他作甚啊?”

青阳子晃着拖鞋,又用手往锅里塞了一把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