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岸之歌

岸是陆地与水的初吻

是大地对水忠诚的守护

是水对大地温柔的拥抱

所有的泉水、溪流、池塘、湖泊

所有的江河和海洋，都有岸

如同所有的奔流与起伏，都有边界

也许是山岩，也许是泥土，也许是沙滩

岸以质朴无华的姿势与水并肩共存

昭示着不离不弃，哪怕地老天荒

我对岸有着深深的情感

我说的是长江之岸，那是我童年的摇篮

我是岸边的柳林，蒹葭苍苍的芦苇

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明媚

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忧伤

那么多的江之岸、河之岸

生长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多少

慷慨悲歌，或者缠绵悱恻的诗词歌赋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孤帆远影碧空尽

唯见长江天际流

那么多的远行，那么多的离别

那么多的惊涛拍岸、长歌当哭

都在岸边播种

长成在水一方的千古绝唱

任一个生活在长江边的孩子

随手采撷

然后，在岸边伫立、遥望

遥望对面的远方的岸

遥望，并且懂得

岸，是阻隔

也是连接

是终点

也是起点

就这样，我在岸边长大了

那些陪伴我长大的船帆

那些粗犷的船工号子

都已消逝在历史的波涛里

就这样，我从江岸走向海岸

从碧绿、浑黄，走向蔚蓝与深蓝

我看到了海浪是怎样咆哮着

扑向灯塔与礁石，扬起漫天雪浪

也见证了月光下的海岸

海浪像慈爱的母亲，温柔地亲吻着沙滩

我在金色的沙滩上捡拾过许多贝壳

但我惊异地发现，为什么

我们的祖先总是徘徊在内陆

徘徊在江之岸、河之岸、湖之岸

为什么，唐诗宋词中缺少海岸的华章

我的祖国，你有如此漫长而美丽的海岸线

为什么，你的大海潮涨潮落，寂寞千年

你的海鸥见证的，都是耻辱与悲伤

一个长江的孩子伫立海岸

从童年站成老年

站成乡愁，站成白发苍苍

我的祖国，还需要多少孩子如此伫立

将无尽的眺望

转化为启航

并且，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