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洪水

一 洪水

长江的孩子对于洪水的记忆是深刻的

每年的汛期，天河泛滥，暴雨倾盆

洪水从上游呼啸而下，江面宽阔如海

长江突然暴涨而膨胀

如一条狂野的巨龙，要挣脱岸的束缚

随心所欲地打滚、撒野

汛期来临，千里江堤如绷紧的弓弦

闸门关闭，堤坝加固，防汛大军人潮涌动

江堤与洪水咬牙较劲，试比高低

我还记得那些闷热如蒸的夏夜

沿江大堤上站满了观水的市民

沉默着，看洪水又吞没了一排一排的树梢

那些无家可归的鸟儿，在暮色里盘旋哀鸣

不必提及妈妈和外婆的回忆了

1931年，长江洪水泛滥，江南尽成泽国

武汉城破，一片汪洋，大街小巷，只能行船

难以忘怀历史的创痛，黄河洪水天上来

满溢横流，泥沙俱下，浊河决堤千里

捧一把《诗经》，饮一壶唐诗，品一口宋词

一半是黄水，一半是泥沙，尽是难民之泪

洪水就这样浸透了人类的历史

那些神话，那些远古的传说

全都水淋淋的，创伤了人类的童年

爷爷的爷爷，爷爷的爷爷

一代又一代，诉说着洪水的可怕与凶猛

汤汤洪水，浩浩滔天，泛滥于天下

那些石斧，那些陶罐，那些箭镞与铁锄

还有宫殿与窑洞、钟鼎与窗花、高亢的秦腔与信天游

包括母亲和孩子、牛犊与羊羔

全都淹没在浑黄的波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