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收揽军心

四镇、北庭行营的士卒是很能打,但说到底和其他镇的士卒也没甚两样,一样的排外、骄狂、跋扈,喜欢以下犯上。

当然,放在当下这个中央权威不足,各地藩镇军阀化的大环境中,行营兵士已经算是道德楷模了,毕竟才杀过一次节帅,生过两次叛乱。

大多时候对于朝廷还是诚心诚意侍奉的。

由此也可以看出,这些武夫们并不是完全不长脑子,不晓得轻重,对于谁能动,谁动不得,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

郭映的游奕使是皇帝钦封,出身不凡,又与兵马使冯河清交好,且他还有一百人的护卫,这帮武夫们哪怕再怎么横行霸道,也不至于说给他一个下马威。

当然了,武夫们其实也很好打交道,大多数兵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的觉悟,脑子里也没啥民族大义、国家兴亡的概念,其初衷只不过是为了一家老小混个肚圆。

说难听点,都是些有奶便是娘的家伙。

只要能保证他们的利益,他们什么都敢干,唐末藩镇混战不就是这样吗?

所以,这些兵卒对付起来并不难,郭映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那就是少说废话惹人厌、直接发钱让他颤。

那三百调配到他手底下的骑卒一人一匹绢,六个队正一人三匹,三个游奕将一人五匹,另赠三人宫里人钟爱的二色绫各一匹。

当然了,这肯定不能说是赏赐,天底下就没有将军拿私财替皇帝犒军的道理,除非他有不臣之心。

郭映对外的说辞是,给兵士们带了一点长安的土特产,当做见面礼。

此时一匹绢在市面上的价钱是三四千钱,作为“见面礼”,这个赏赐算是很丰厚了,即便是放到剑南、淮南、河东这些个殷富之地也能拿得出手,别说是泾原这个穷边了。

士卒们得了赏赐,顿时就喜笑颜开,一扫之前的桀骜不驯,变得服帖乖巧起来。

他们可不像宋明的士兵,有月俸饷银可领。

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守着斩获、赏赐过活,但是斩获可不是那么好得的,赏赐也没有那么多,毕竟藩镇中赏赐名目最多的还得是战争赏赐,没有战争,哪来的赏赐,他们又不是牙军。

因而郭映这几千钱的赏赐,在这个兵士普遍穷困的大环境中,尤其显得贵重,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这笔钱,足够让他们的婆娘娃儿买两石米,再割点肉,敞开肚皮吃上一阵子了。

不过,郭映深知这种敬服只是一时的,虚的不能再虚。

归根到底,一个将军想让他手下的兵士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还得是多打胜仗,不然就算是天天厚赏、日日和士兵同甘共苦,也不见得能收拢住他们的心。

郭映很清楚自己需要一场胜仗来证明自己,而不是依靠频繁的赏赐来维持表面上的体面。

恰巧,此次深入原州境内侦查原州吐蕃的兵马调动情况,就是一个机会,只是能不能抓住,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是龙是虫,基本上也就看这一回。

……

“劳烦将军给我介绍一下这三位游奕将吧。”

交接兵马是大事,冯河清自然要出面,郭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逮着他让他给他身后的三员游奕将做介绍,好弄清谁是谁。

二来,他也有借冯河清作虎皮的意思。

冯河清倒没觉得郭映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有什么不妥,手指一个一个指过去,当先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皮肤黝黑的大汉。

“王进用,安西人,三十有一,他爹是武威郡王(指李嗣业)手底下的陌刀兵,阵殁在了香积寺一战中,自幼随其叔长大,有几分勇力。”

王进用抱拳一揖:“职部王进用,见过将军。”

“忠臣烈士之子,可堪重任。”

郭映礼貌性的赞许一句,随即目光跟着冯河清的手指转移到一个虬须深目、辫着发的年轻番人身上。

“思结赤心,铁勒人,二十有六。

思结部首领思结进明的儿子,安史之乱后,思结部随哥舒翰平叛,先败于灵宝、后败于潼关,损失惨重。

恰在这时,河西又大乱,思结进明只得率残兵回河西,然却为屡屡为吐蕃、吐谷浑、党项、奴剌所攻,不得已又出走漠北。

到了漠北,又因旧仇被葛逻禄、回纥等部围攻,财货牛羊、妻女奴隶悉数被夺,无奈只能分成两部,一部回军大唐,托庇于沙州刺史周鼎,共御吐蕃,一部往北。

六年前,赤心奉沙州刺史周鼎命令赴大唐求援时不慎吐蕃人俘虏,经历了不少磨难,后来趁看守不备逃了出来,到了咱们泾原军的地盘上。

老帅(指马璘)感念他不远千里,前来归投,向我大唐一片赤心,就给他取名叫赤心,把他安排到了我麾下。”

郭映听完仔细的打量思结赤心一眼,暗暗点了点头,难得一个铁勒人有此慕义之心。

当然了,这或许也和大唐包容万邦的民族政策有关,大唐建立之初到如今,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少胡人效力,诞生了不知道多少胡族名将。

比如铁勒一族就有契苾何力、仆固怀恩、浑瑊等人扬名在外。

而眼下,朝中也有不少高丽、铁勒、吐蕃、靺鞨、栗特……族出身的大将,泾原军更甚,毕竟当年肃宗征召安西、北庭入卫中原时,西域诸国就发了不少兵马。

“不远千里,不辞辛苦,孤身求援,被俘而不变节,受辱之后依旧心怀旧邦,向义之心,苍天可鉴,真可谓英雄也!”

郭映主动抬手与他相握。

但思结赤心不知是有些拘谨还是性情冷淡,只是略略搭了一下手就收回了。

郭映倒也不以为忤,反倒是越发欣赏他了。

冯河清介绍的第三个人是个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年,浓眉虎目,鼻直口阔,双臂修长,一看就是个猛士。

“赫玼(cī),原州平凉人,父母皆死于吐蕃入寇,自幼在军中长大,骑术精湛,勇冠三军。

以往去原州侦查吐蕃兵马调动的事宜都是由他负责,对原州的地理再是熟悉不过,郭十将你若是在兵事上有什么不解,可以询问他。”

“甚好,甚好,有三位英杰辅佐,某无忧矣!”郭映连声称赞。

他这么说,冯河清也自觉面上有光,颇为得意的说道:“八郎,我给你的可都是精兵强将,他日你若是在战阵之上,建了功勋,可别忘了哥哥我啊。”

“哥哥哪里的话,您对我便向亲兄长一样,小弟怎敢忘记?”郭映忙放低姿态回道。

实话实说,冯河清待他确实不薄,若是没有他,指不定他还要在这泾原镇打转多久呢。

“我同你开玩笑的,不过此间事已毕,明日你就出发赶赴连云堡吧,到时候使府里会有人送你走马上任。”

“那敢情好,小弟在此就同兄长提前道个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