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后,简意大病了一场。
得了重感冒,倒在床上一蹶不振,什么都做不了。
方卿得知她生了重病,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探望她。
此时的简意像失了魂似的,靠着床头不哭也不笑,安安静静地翻着书,却有着一股低气压,被晦暗笼罩。
卧室里拉着窗帘,只开了一盏灯,所有的情绪都隐入了黑暗里。
要不是她家里已经脏得落不下脚,要不是她半天说不上一句话,要不是她的黑眼圈出卖了她。
方卿还真以为她过段时间就会好了,但现在看来,可能真好不了了。
方卿轻轻地叹气,屈指在床头柜上敲了敲,劝告道:“要不你还是把你的心人追回来吧。”
她也看到了柜子上的信纸。
“我怕他拒绝我。”简意捏紧了纸张。
“拒绝了也没关系,好歹你为自己的幸福勇敢过了。”方卿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即使她不了解他们发生的事,起码她不想看到她懊悔的样子,“你再不上的话,他可能就被别人抢走了。”
简意想起做过的无数个梦,无一不是他跟其他女人步入了婚姻殿堂,她只有充当旁观者的份。
打心眼地说,她确实害怕这一幕变成现实。
“小意,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或热烈,或含蓄,你属于后一类人。但内敛的性格不应该代表你不能表达自己的爱意。
“如果你的爱不为他所知,你不对他打开心扉,那即使你们在一起了,也最终走不了太远。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绕了很多弯路才找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太苦了,趁早去违求你的甜蜜吧。”
方卿语重心长地说。
那一刻,简意怯懦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她又为什么要将所爱之人拱手相让?
如果爱,请勇敢去爱;如果无缘,请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两天后,简意坐上了开往北城的高铁。
前两年,她结织了一些在北城的作协朋友,这一次也恰逢遇上交流会,刚好地点又选在了北城。
她到北城后没有立即去找他,得先把其余事情处理好,再约他见面,简意是这样计划的,也是这样做的。
只不过计划是计划,事情往往出人意科。
交流会正式开始的那天,简意和朋友约定先在咖啡语里碰个头,喝点儿咖啡,吃点儿糕点再去会场。
这次的咖啡馆选在了商业街附近,寸金寸土的地段。
简意甚至坐在落地窗前,就能看见不远处祁氏集团的招牌。
周一的道路上车辆和行人如织,来来往往多是一些企业的白领,步履匆匆,却不乏蓬勃的朝气和干劲。
朋友们聊天聊到尽兴处,简意却有点走神,搅着桌上的拿铁,漫不经心地在人潮中窥探他的身影。
没想到真的被她找中了。
他站在对面街边的红绿灯下,一身正装,手里提着公文包,单手接着一个工作电话,正在等红灯。
祁北遥认真安排着今早的例会议程,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
他只是和往常一样,到常光顾的咖啡馆买杯咖啡。
“一杯黑咖啡,不加糖和奶。”
店员很快递上纸袋:“您的咖啡。”
“谢谢。”
祁北遥挂了电话,拎起纸袋,一扭头才看到她,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多少的波澜起伏,很快地一瞥而过,跟无视她一样疾步离开。
简意无声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嗬,还学会目中无人了,连个招呼都不稀罕打。
周一的早晨照旧是冗长的会议,两个小时后,目中无人的家伙才看到微
信上来自她的好友申请。
他的手机号一直没变,注册的号码都是同一个,所以她要找到他的微信很简单。
祁北遥靠着老板椅,没怎么犹豫就通过了验证。
简意的消息迅速跳出来:有空么?约你吃个饭。
这次,他回复得很是犹豫:约我吃饭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你排队预约吧。
简意:……
之后她没再请求。
祁北遥笑了一下,不过逗她玩玩,将手机放到一边,拿过需要批阅的文件翻看起来,手机突然又振动了一下,蹦出一条新消息。
他扫了一眼,手里的钢笔都差点儿握不住了。
—追你的人呢?也排到了法国吗?
她的转变比他预想的要更快。
祁北遥扬了扬唇,回复道:你说呢。
一哦,我知道了。
随后她又没动静了。
祁北遥以为她没辙了,便也没多想,但他还是低估了简意的行动力。
其后第二天,祁北遥打卡上班,一进公司大门就看到了前台上放着一束红玫瑰,以为是前台小姐收到的,他随口说了一句:“花不错。”
“祁总,这是您的花。”
“啊?”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前台却笑嘻嘻地说:“这是简小姐送的花,嘱托让我转交给您。”
“哦......谢谢。”祁北遥有点受宠若惊,接过花后,在众多员工八卦的眼神中走进了总裁直达电梯。
殊不知,在他收下花来的那一刻,公司的员工群里早就炸开了锅:
一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祁总这是又被人追求了?
一头一次见却总收追求者的礼物,放在以前绝对退回去了,这次绝对有戏!
—同意楼上,+1.
—+1.
此时的祁北遥正忙着在电梯里询问:一束花就想挽回我?简小姐,你未免想得太容易了吧?
简意没做出回复,但一连两天,他都收到了同样的花束。
玫瑰花就是玫瑰花,连一张卡片都不附带的,祁北遥把花束拆了个片甲不留,最后什么都没发现。
原本还故作矜持,最后忍不住反问:你到底在干什么?
—在法国排队。
祁北遥失笑。
—排哪儿一边啊?吃饭or追人?
简意模仿着他的语气:你说呢。
到时候人都归她了,会不跟她一起吃饭?
祁北遥没再回过来。
简意毕竟没有什么追求男人的经验,只是先送束花试试,暂时也没别的想法,只能向朋友求助,
“男人嘛,多简单啊,多使使美人计就好了。”
于是当天下午,祁北遥收到了一张照片,准确来说,是一张锁骨照。
上面的皮肤白皙细腻,锁骨精致,锁节中央有一颗小痣。
他认得的,这是绝对来自简意,他曾经夸过她的锁骨漂亮。
现在她配上了一条金细项链。
—听说这家首饰店背后的珠宝公司是祁氏投资的呢,不知道能不能托祁总的福打个折啊?这条项链太深得人心了。
祁北遥还想说,这条项链还没他挑的好看呢。
但他没直接回复,可简意过了十分钟,就收到了店员告诉她打五折的消息,她笑得合不拢嘴。
一谢谢祁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女子无能为报,愿以身相许。
—我的妻子之位仅此一个,需要货比三家。
嗬,还学会耍嘴皮子了。
简意挑了挑眉,想乘胜追击约他吃饭道谢,却又被拒绝了。
朋友知道她又被拒了,忍不住笑道:“哈哈,你家那位也太轴啦。”
简意真是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不过也别太伤心啦,都是需要一个过程的嘛。收起你的失落,开心点,还得去医院探望关大师呢。”
关大师是圈里有名的大作家,这两天因急性肠胃炎住院了,简意和几位朋友约好了前去探望。
到了北城人民医院,在关大师的病房里坐着聊了会儿天。
简意出门前喝了两杯茶,结果现在有点内急,便借口上厕所出了病房。
没想到这一层的女厕人满为患,她做了退步,到上一层楼上了个洗手间。
不同于下面的内科,这一层精神科的病人显然少了很多,许多苍白着脸色,双目空洞。
简意正想原路返回,转了个身,前方出现一个眼熟的背影,刚刚从诊室里出来,手拿着一瓶药,快步往前走去。
男人一身正装,宽大的围巾几遮住了脸,她连侧脸都看不真切,但感觉是他,便不顾三七二十一地追了上去。
她急于认人,但男人似乎比她还忙,出了医院后上了一辆商务车,立即绝尘而去。
简意跑得气喘吁吁,却连个正面都没瞧着,心怀不甘,可转念一想,又疑心应该不是他,他怎么好端端地会跑去看精神科呢。
这样安慰着自己,她站起身打算回关大师的病房,思绪还有点飘,心不在焉地走路,竟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老爷爷。
“哎,大闺女,你怎么不看路啊?”
简意反应过来,及时扶住他:“对不起,对不起,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人家揉揉自己酸痛的背,摆摆手:“没多大事,老毛病了。”
简意看他手腕上带着住院的手环,心里更愧疚了,道:“老人家,要不我先扶您到椅子上坐一会儿吧。”
“也行,你扶我到外面的花园吧,医院里边闷得慌。”
“好。”
简意依言陪着老人家来到一处凉亭。
老人家穿着病号服,虽然上了年纪,但风度和气质不改,双鬓斑白,面容严峻,看起来颇有威严。
“真是老了身子骨就不顶用啦,快过年了还住在医院里,叫人糟心。”
“老人家,这也没什么糟不糟心的,把身体养好了才能高高兴兴地过年呐。”
老人家孩子气似地哼了一声:“要不是我那长孙强烈要求,我是坚决不会住院的,就是架不住那孩子的顽固脾气,不听他的话,他肯定又不听我安排乖乖相亲了。”
原来也是个催婚的老家长啊。简意礼貌地笑了一笑。
“我也不懂这些年轻人整天在推脱些什么,相个亲又不是掉块肉弄得犹犹豫豫的。”老人家似是不解。
“大闺女啊,你有对象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正在努力了。”
闻言,老人家哈哈大笑起来:“努力点好,一定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简意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我也想啊,但那男人现在来了一招欲擒故纵,我都不好下手了。”
“什么欲擒故纵,男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就不能惯着,你不搭理他两天,他肯定会主动来找你喽。”
“是么?”她还有点疑问。
老人家开怀一笑:“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肯定错不了。”
“我马上就试试,谢谢您了!”
简意开心地同他告别。
望着年轻人欢快的背影,祁老也不免露出微笑,心想,要是自个儿的孙子能被人这样认真追求的话,离成婚肯定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