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锅炉维修后,进水管道突然脱落,停炉会影响生产,熊亮老师傅去抢修,他的面部被烫伤,嚎叫着从锅炉房冲出来,对我说:“江石,你快去抢修。“我拿起一件工作服,用冷水打湿,套在头上,只露出眼睛,拿起扳手,石棉线,冲进烟雾弥漫的锅炉房。我将自来水管打开,将蒸汽压了回去。然后,将自来水管迅速关上,将脱落的管套安上石棉线,迅速对准,用扳手拧紧,进水器的管道修好了。我打开排风扇,弥漫的雾气散开了。熊师傅象看着鬼一样地看着我。
那一年七月的一天,正值武汉遇到高温天气,刚停炉的锅炉炉体内刚放完蒸汽与水,炉体内的温度太高,估计有60度,班长徐良要我陪同他一起进去检修。刚从锅炉顶上的人孔钻进炉体,我感觉又热又闷,汗水像雨水一样,不到3分钟,徐师傅倒下了,我使劲地摇动他的身躯,他的瞳仁放大,身体发硬。我慌忙从锅炉人孔里伸出头,对同事小高与小李喊:“快上来,徐师傅晕倒了。”很快,小高钻进来,与我一个抬徐师傅头部,一个抬腿部,往人孔往递,人孔外有人接应。他们将徐良师傅慢慢抬下锅炉的梯子,送到锅炉房门前的凉棚里,平放在一张甲板上。
厂医务室的医护人员赶来,还带来了氧气瓶与吊针设备,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抢救,徐良师傅的面色有了血色,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因为我救了徐师傅的命,徐师傅上班经常带点好吃的东西给我吃。因为我技术拔尖,厂工会调我去当宣传干事,徐师傅坚决不放人。
有一年,锅炉停炉检修。我看见了雪花飘飞,锅炉房门前的地上,到处是雪花,地上厚厚一层,兰开夏老式锅炉,像火车头一样大,因为锅炉停炉了,烟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顽强地挺立。高高的烟囱几十米高。因为烟囱里的灰尘太厚,需要一个人钻进烟囱去除灰,疏通烟囱里的烟道。徐师傅说:“江石,你进去吧,我在外面接应。”我一看,三个师傅年纪大,身体没有我好,几个师兄师弟,都不是团员,我这个锅炉工呢,兼任厂团总支宣传委员、车间团支部书记,于是,我义不容辞地站出来说:“我进去。”
那是一个冬天,天还在下雪,何师傅告诉我说,烟囱里面温度高,叫我脱下棉衣,我穿着单衣单裤,钻进烟囱。我是光脚进去的,我在灰尘里行走,没有想到,里面那有没有熄灭的烟灰,烫得我的脚板起泡。烟囱里雾蒙蒙的,那不是雾,而是灰尘在飘散,叫人难以呼吸;我知道外边是冰天雪地,烟囱里却感觉比夏天还热,我的浑身都是汗水,身上单衣已经湿透。这一瞬间,我似乎想起了《西游记》中描绘的火焰山,我似乎想起了电影中描绘的大沙漠,似乎看见了神话中的天宫,这一瞬间,我好像什么都顾不得想,己经奄奄奄一息。我将烟囱里的灰尘一点一点清理到烟囱的进口,以便大家清理。最后,我从烟囱里面出来,整个人是一个黑灰做成的人,我在洗澡堂里冲洗,我吐的痰是黑的,牙齿也是黑的。我的师兄与师弟拿着毛刷,用洗衣粉来洗我身上的油烟灰,身上洗得发红,才将身上的油烟污垢洗净。说实话,我觉得世界上应该没有比在烟囱里掏灰更难受更痛苦的了。
由于我能够吃苦,我苦练锅炉操作与维修技术,很快,我成为技术能手,超过了我的师傅我的师兄师弟。例如,他们安装玻璃管水位表,不是漏气就是漏水,我安装的玻璃管水位表一点也不漏。例如,他们给人钻进炉膛的“人孔”与手伸进炉体的“手孔”安装盖子,高温石棉垫总难安装好,难免漏气就是漏水,便怪锅炉太老了。而我则不然,安装的人孔与手孔盖就是不漏。有一天,何师傅安装锅炉手孔石棉垫歪了一丝,手孔盖没盖正,蒸汽从手孔盖缝隙里挣扎着一个劲地往外喷射,如果不停炉,蒸汽压力迟早会冲开手孔上的铁盖,那就十分危险了。师傅一看情况危急,马上下令停炉,一边排放蒸汽,一边排放热水,直到将炉膛里的水全部放光,才拧下螺丝,取下铁盖。
师傅说:“江石,需要重新安装手孔盖子,我眼睛不好,还是你来吧。”我毫不犹豫上前,迅速在铁盖上换好石棉垫,装好手孔后,我用大扳手拧紧螺丝。我对师傅说:“师傅,我装好了,可以进水。”师傅看了我一眼,然后打开进水泵给锅炉进水,等水到了水位表线上后关上水阀,开始重新点火,结果,气压表上的针从一公斤两公斤一直到了8公斤,手孔始终没有漏气。师傅用惊讶的神情看着我。一天,我忽然听见熊师傅在惨叫,在呼喊,声音凄凉,又显得焦急万分。他满脸水泡,原来,进水管脱落了,进水管一头连着蒸汽管,一头连着自来水管。他想接上管道接头,被蒸汽烫伤。我这个时候,抓起一件帆布工作服,用水打湿,套在头上,冲了上去,我迅速打开自来水管,自来水将蒸汽压了回去,然后,我赶紧关上自来水阀门,将接头迅速对上,用打扳手拧紧,进水管道不漏水与汽了。以后,我参加武汉一轻工业局锅炉理论培训班,我的考试成绩,在江城市一轻局获得第一名,我还获得江城市优秀司炉工的荣誉称号。
我当下放知青时,下放到蒲圻县(今天赤壁市)茶庵岭公社松柏大队一小队,回回武汉,要到县城火车站乘车,那时候,我的尿多,晚上睡觉还要起来几次,有时,动作慢了,就尿了裤子。我为这,心里很自卑。没有想到,就是因为小便多,还救了几个同学的命。1970年元月的一天,离春节的日子不远了,几个知青——杨朝、张克等在一个雨夜动身,要赶回武汉去,每天一趟的慢车开走了,也就是说,我们乘火车要走到蒲圻车站才能够上快车,我就顺着铁路往前走。走着走着,我的尿来了,憋得十分难受,我就走下铁轨到路边去拉,无意往后一看,有灯光在迅速移动,我仔细一看,分明是火车往他们这个方向开来了,因为火车离火车站很远,一般不开探照灯,也不拉汽笛。
风声雨声淹没了火车轮滚动的声音。看见火车越来越近,我冲上铁路,一边将同学往铁路下推,一边惊恐万状大声喊叫:“火车来了,快让开。”个同学才惊慌地从铁路上下来。瞬间,火车隆隆从我们身边驶过。因为我拉尿,我发现了火车,我们没有被火车压死,没有一个同学来赞扬我,好象我就是他们的保卫人员,保卫他们的安全是我的义务,他们的生命出了故障,就是我的责任了。同学漆桂林可不是这样,他一个劲地赞扬了我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