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先知】

何殊陷入梦魇中，无法清醒。她双目紧闭，口中喃喃：“李水，别……”

熊大王被吵醒，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歪着头看何殊。它叫了两声，用爪子扒拉她的脸颊。

一滴泪从何殊的紧闭的双眼中滑出。熊大王碰了下，旋即抽回爪子，呜咽一声，如同被烫到一般。

它焦急地转了半圈，它感觉何殊在难过。但它无法理解，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片刻，它舔舔何殊的手背。

一只蝴蝶从空中翩然飞出，它凭空出现，特级能力者龚师傅，诡异的小男孩珑儿，包括沉睡的何殊与陈雯雯，没有任何人察觉。能量发生波动，只有小狗熊大王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定定地看那只蝴蝶。

庄周梦蝶，那只蝴蝶晶莹剔透，有美好的梦一样的颜色。蝴蝶扑扇翅膀，所过之处，金色细粉飘下。

……

绥芬河市。

时宴对面是一片欧式建筑群。他刚刚把这里清了场，打算拍张照片。他已经尽量小心，但清场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把一些丧尸搞得支离破碎，尸块和黏液都粘到了地面上。

他略苦恼地看着那些脏污的痕迹，最后说服自己：这些残肢也是美丽风景的一部分。虽然前后两者相互冲突，但对比感能让建筑群看起来更富有感染力。

照片拍好，时宴收起相机，心情愉快，还哼着一本曲谱上的歌。

那本曲谱是无意中捡到的，只剩前面一小半，另一半被撕开，曲谱上还有烧灼的痕迹。因此歌曲也戛然而止，但时宴浑然不在意，重复哼唱只有一半的无名歌谣。

他将相机放进包里，又掏出一个布袋子，翻了翻里面。

袋子中发出咣当的清脆碰撞声，里面赫然是小半袋颜色各异的晶核。

a级丧尸，并且是品相最好，能量充裕的晶核。这么一小袋子足以让任何一个晶石猎手疯狂，时宴翻了半天，却叹口气。

他想找些蓝色的晶核，像天空，宝石，或者湖泊，与何殊的眼睛一样。这样，他就可以为她做一串手链。

但现在袋子里花花绿绿躺着各种颜色的晶核，凭时宴的审美，也能感觉出这些个玩意穿成手链会很难看。

从H市到绥芬河市，他相当积极，杀了不少丧尸，却还是没能找齐需要的晶核。路上他到安全区补充物资，碰到一个追猎丧尸，搜集晶石的小队，与他们同行了一段时间。

小队队长听说了他攒晶核做手链的故事，气不打一处来，骂他暴殄天物。

时宴倒很无所谓，这些东西在安全区能换到再多的金钱，权利，资源，对他也没有用处。他不会对任何一个安全区产生归属感。

这些晶核对他而言，只是些漂亮的小玩意，他收集这些，只是想让一个女孩开心。

时宴将相机和布袋子装进背包，打算到建筑群内转一圈，他站起身，突然盯着虚空，停住脚步。

一只晶莹闪亮的蝴蝶从虚空中翩然飞出，它扇动翅膀，金色发光鳞片从它身上落下。

时宴抬手，蝴蝶停落在他修长的指尖。他闭上眼，与此同时，何殊身旁，熊大王看着陷入梦魇，不安流泪的何殊。

“我送予你美好安宁的梦境。”时宴低声开口，他双目低垂，话语中有种无法形容的魔力。

数千里外，另一只蝴蝶飘然而落，停在何殊的额上。

何殊蹙起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她的嘴角挂上一点笑容，挣脱关于死亡的梦魇，疲惫而安静地睡去了。

梦中，何殊听见有人叫她：“何殊，何殊。”

何殊睁开眼，眼眶中仍有未干涸的泪水，与时宴对视。

“时宴？”何殊讶异道：“你怎么到了B市？等下，快去救李水……不对，我有点搞不清楚了，这是梦吗？”

“做噩梦了？”时宴关切道。看何殊茫然的眼神，时宴便低声解释：“抱歉。又未经允许，把你带进幻境里。”

何殊下意识道：“不，没关系。”她看向时宴，笑着补充道：“你帮了我太多，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也不用这样客气。”

意识渐渐回笼，何殊想起了那个李水死亡的梦境。

梦境那样真实，在梦里，她只是一个中级能力者，面对李水的死亡，她无能为力。痛苦，愧疚，愤怒不甘，这些情绪那样鲜活，仿佛梦中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事。

而那个时候，她什么都做不到。

何殊想起来了，她做个类似的梦。洛书城被丧尸化植物攻击，幸好时宴提醒，机缘巧合，洛书城没出大事。但那时，她做过关于洛书城死去的梦境。

何殊立刻意识到梦与现实的联系：“时宴，能让我离开吗？阿水现在有危险！”

“外界的时间是这里的60倍，不用着急，耽误不了太多时间，我们可以先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做。”时宴道：“何殊，你做了怎样的梦？”

“我梦见了李水的死亡。”何殊说：“……但梦里我什么都做不了。”

何殊向时宴讲述了自己的梦境，时宴沉思片刻，点点头表示理解，又安抚地轻轻搂了下何殊的肩膀。

“阿水现在一个人在外面，我得去找他，我已经是高级能力者，碰上楚婉婉不会没有还手之力……”

时宴突然问：“李水和你们同行的这段日子，他有过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李水的食量变大，吃生肉和动物血的频率高了些，之前碰见比较血腥的场面，他会很快避开。”何殊回想起二队全军覆没的那个宾馆，李水突然从楼上跳下。

恐怕是他闻到了浓郁血腥味，无法控制，所以赶快离开。

但在那之后，一切冲击太过剧烈。二队全部阵亡，【何殊】苏醒，追杀s级李秋儿未能成功，何殊又救下【韦驮天】苏默。

众人还来不及弄清李水的那点不对劲，就被这一切弄乱心神，无暇顾及太多。

N市安全区，李水没有和众人一起行动，到了B市安全区，李水就主动要求暂离队伍。

“他开始失控，这些早有征兆……我会找到李水。”何殊道：“楚婉婉，还有那只丧尸……如果他们做出和梦里一样的选择，我会杀了他们。”

时宴挑眉，看向何殊。他以为面对人类，何殊会更仁慈一些。

“我希望，大家可以站在阳光下，人们生活幸福安稳，不必担惊受怕，忍受死亡的威胁。”何殊目光冰冷，流露出危险的杀意：“但有些人，是没资格享受这种和平的。”

“你可以做任何事，何殊。”时宴看着何殊的眼睛，认真道：“我会帮你。”

时宴的目光坚定而恳切，他这种眼神看人，很容易让人产生“他很深情”的错觉。

何殊避开时宴的目光，耳尖微红，试图转移话题：“对，对了。”

“怎么了？”时宴从善如流，应到。

“特级能力者【造物师】，你认识他吗？”

“那个老头？”时宴似乎觉得这个称呼在何殊面前不很礼貌，改口道：“龚师傅，我知道他，他是个相当厉害的工匠。”

“他从属于什么势力吗？”何殊问，又觉得时宴应该不清楚安全区这些弯弯绕绕，补充道：“我在他家里，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

“在他那里？放心吧，龚师傅守护B市安全区很久了。在一个坚定维护人类的特级能力者家里，你会很安全。”时宴问：“到他家里，为难你了吗？”

“啊？没有。我向他询问安全区一位首长的去向，他似乎信不过我们，让我们留下，等明天时机到了，让我们帮忙办事。”

“时机？”时宴想了下，道：“何殊，虽然我知道你很想立刻去找李水，不过我建议你等等。现在离开漫无目的地寻找，倒不如等待【造物师】提出要求。他有一个特别的能力，类似于推衍术。

他会在自己认为合适的时间提出要求，这个要求经由推衍得来，与当事人有一定关联。完成要求的过程中，你们可能碰到李水。”

时宴：“不过这是我个人的判断，如果你认为不能毫无目的地等待……”

“你说的对。”何殊想到了梦境中的情况。

那时在一片森林中，她与陈雯雯被楚婉婉困住，李水想要救她们。

如果情况与目前发生的一致，她与陈雯雯离开队伍，到了龚师傅的家里。梦中“中级能力者”的她，并没有做过关于李水死亡的梦。

所以她听从龚师傅的安排，与陈雯雯一起，去完成那个要求。

结果就是，她被楚婉婉困住，并在森林中遇到了李水。

“所以现在，就要等待天亮了。”何殊道：“安全区的状况很糟糕呢。”

时宴看出了何殊的顾虑，安慰道：“不用太担心。B市安全区有很多守护者，特级能力者，甚至有一个s级丧尸在维护外围的安全。它不会被轻易攻破，成为沦陷地的。”

“丧尸？”

“嗯，大家叫他【暴君】，他的能力很夸张，但不会随便对平民下手。”

何殊有些好奇：“苏默是【韦驮天】，龚师傅是【造物师】，还有个s级丧尸叫【暴君】……每个厉害人物都会有自己的称号吗？”

“对。特级能力者，还有s级丧尸，除了太弱的杂鱼，都会有自己的名号。”时宴道：“比如，有一个很能打的特级，精神状况堪忧，他的名号是【天堂鸟】。”

“为什么？他的异能是鸟类吗？”

时宴噗一声笑了出来。他忍住脸上有点缺德的笑容，解释道：“那个特级原名叫封鸟，但是他很讨厌别人叫这个名字。于是有人叫他天堂鸟，他也接受了，很久之后才知道天堂鸟就是风鸟……”

何殊也忍不住笑起来：“什么啊，怎么都喜欢玩谐音。”

“那你呢？”何殊找了个干净台阶坐下来，撑着头仰面看时宴：“你有名号吗？”

时宴膝盖微曲，单膝跪着，维持高低式蹲姿，在何殊面前与她平视。

“他们叫我【先知】。”

那一瞬间，何殊的意识似乎与过去连接了起来。她听见来自过去的声音，那些人有男有女，音色各异，喜怒哀乐各不相同，但叫的是同一个名字。

“【先知】。”

“【先知】！”

“救救我，【先知】！”

“求你了，【先知】……”

何殊倒抽一口气，从旧日的幻影中挣扎脱身。她忽视了心中悸动，看着时宴那双含笑的黑而亮的眼睛，仿佛能从中找到安抚已逝灵魂的力量：“【先知】？”

“是的。”时宴笑了下：“我其实没有预知的能力，但总觉得自己就该叫这个名字，就告诉他们叫我【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