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年三十儿,帝都和往常一样,灯火通明、霓虹闪烁,街道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迎新客餐馆,年末都还在开门营业。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电视机上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有些出神。
主持人买买提喊道:“接下来有请德云楼的相声演员,张云蕾和杨九狼给我们带来一段精彩的相声表演。”
当买买提这句话说完以后,杨逸便彻底陷入了过去的记忆里。
记忆里的他才十七岁,刚从渝都的一个山沟沟里来帝都进行北漂。
没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就在这个迎新客餐馆端起了盘子。
那时候,每天的活儿非常的多,休息的时间也不怎么固定,杨逸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也明白,在帝都这样的地方,自己除了端盘子,也很难找到其他的工作。
2003年的最后一天,那是他在这家餐馆大半年以后。
帝都这天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也让杨逸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北国风光、千里冰封的宏大场景。
这一天的客人非常的稀少,难得清闲片刻。
在傍晚时分,餐馆迎来了两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一个高,一个矮。
一个瘦,一个胖。
见到有客人进门,杨逸立刻迎了上去,站在旁边递出菜单对着二人问道:“两位要吃点什么?”
又胖又矮的男人在菜单上看了看,又看了看对面高瘦的男人才说道:“我们要一壶烧酒、两碗米饭、一个甜面酱炒红椒加一个鸡蛋。”
杨逸有些纳闷,两个人一个菜?
还有这个甜面酱炒红椒加鸡蛋,又是个什么鬼?
不过餐馆是做生意的,只要不是来捣乱的,都得按照客人的要求去做。
杨逸去后厨给掌勺的大师傅说了以后,大师傅立刻就炒了一个这样的菜出来,让杨逸给端上桌去。
杨逸把菜端上桌,又给这两人拿了一壶烧酒,还盛了两碗米饭,将这两碗米饭用饭勺用力的压了压,让这个碗能够多装一些米饭。
这样的举动,自然落到了两人的眼中。
将饭双手递给二人,杨逸便站在门口看外面下起的大雪,想着自己家里是不是也开始下雪了?
吃饭的过程中,两人说了非常多的话,杨逸自然也听到了,可完全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能够感受到他们好像有些忿忿不平的意味。
结账的时候,又矮又胖的男人问道:“小伙子,多少钱啊?”
杨逸赶紧走过来回了一句:“先生,烧酒十块钱,这盘菜八块钱,两碗饭一块钱,一共十九块钱!”
男人笑了笑,这小伙子竟然叫自己先生!
笑完以后,男人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三张五块的,一张两块的,还有三张五毛的,脸上露出了窘态,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对面头发微卷的男人。
那个高瘦的男人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却还是被杨逸给捕捉到了。
杨逸立刻笑着说道:“先生,这个天都没有人来吃饭,那五毛就算了吧!”
这个矮胖的男人看着杨逸,非常郑重道了一声谢谢。
他在临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头看向杨逸,非常认真的问道:“小伙子,你人不错,口齿也还算伶俐,愿不愿意跟着我去说相声?”
相声?
杨逸这时候还并不知道相声为何物,相信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不知道相声是什么。
杨逸便脸上带着微笑着问道:“先生,说相声有工资吗?”
矮胖的男人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工资,而且这条路会非常的辛苦,就连我也不知道这样走下,走不走得通。”
杨逸思考后便拒绝了,在餐馆端盘子一个月的工资虽说只有三四百块钱,活多还累。可再怎么说也有个吃饭的地方,住宿还不用花钱,自己又怎么能够去走那种走不通,还没有工资的路呢!
就这样,杨逸拒绝了这个男人,也错失了改变人生的机会。
当杨逸回过神的时候,电视机里的张云蕾和杨九狼已经表演完毕了,至于他们表演的什么,杨逸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眼里只有深深的羡慕,想着如果当时自己跟着那个男人走了以后,现在站在春晚舞台上说相声会不会是自己?
杨逸知道时间不可能会重来,那个男人也不会再给自己第二次机会。
这时候,客人传唤的声音响起,杨逸立刻转身开始去招呼客人。
这一晚,直到十一点以后才下班。
走出迎新客餐馆,不远处传来西式建筑的钟声,在告诉这片区域的所有人,新的一年已经到来了。
这是牛年,牛气冲天。
杨逸骑上了自己的小电驴,天上又开始飘着雪花。每当这个时候,杨逸都是无比的寂寞,想念远方的家人,也有不知所措的空洞。
这么多年还是一个人,唯一的改变就是在帝都有了小电驴,也自己租了一间带卫生间和厨房的房子。
杨逸带着蓝牙耳机,手机里播放着的是春晚上一个叫做王琦的男人唱的《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
“他们说,你嫁到了伊犁。”
“是不是因为那里又美丽的拉拉提。”
“还是那里的杏花,才能酿出你要的甜蜜。”
......
杨逸在帝都这么多年也有过女朋友,可惜终究没有能够走到一起。
北漂的人很容易找到搭伙过日子的人,可终究不能够走一辈子。
他依旧记得她离开的时候那般的模样,留恋却又决绝。
她叫张明月,杨逸和她在一起了七年。
刚谈恋爱的的时候,两人都满怀憧憬的幻想着未来如何,要生几个孩子,要举办一个怎样盛大的婚礼。
可七年过去了,两人还是挤在帝都的出租房里。
两人都对生活充满了迷惘,这是他们原本所憧憬的生活吗?
最后她的家人在老家给她找了一个相亲对象,在县城里有车有房,她便这样离开了帝都。
走的时候杨逸固执的送她到了火车站,看着她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杨逸终究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往后再也没有见过她,更没有她的一丝消息。
所以,人生有多少个七年啊?
杨逸想到这这些往事的时候,眼睛有些朦胧。
突然,不远处一道耀眼的白光照进了杨逸的眼眶里面,杨逸的意识开始逐渐淡去。
他被撞飞的那一刻,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又自然的微笑,脑子里最后的想法在告诉自己,其实像这样结束也挺好的,下辈子一定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不要留下遗憾啊!
随即便昏迷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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