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至暗时刻。
青霜星界代表团的飞羽即将从时空感融站换场出站。“快看,出来了!”洢水盯着视镜向大家喊道。
竟一下子来了7艘飞羽,看来是每一个星球代表团乘坐一艘。青霜星界飞羽状如雪花,颜色亦是白得晶莹剔透,体积比红尘星界的飞羽要大得多。金杖星球星民身形巨大,交通工具体量自然要大些,青霜星界外交的星际交通工具统一遵照星都金杖星球的标准制定。
7个星球代表团先后下了飞羽,阵容颇为盛大,各团均为99名成员,男士50名、女士49名,合计693名代表。代表们的装束颇为简洁,皆身着青霜星界经典的长袍,不分男女都是一样的绿色,只有7位球长例外,6位球长身穿蓝袍,唯有鼎冠为青袍。
他们的星际环境感应自动调谐装置,也就是俗称的“环适宝”,应该是直接植入了各位代表的体内。因为从他们的外在看不到半点痕迹。此中可窥见青霜星界的科技发展水平——至少目前来说,红尘星界还做不到这一点,红尘星界的“环适宝”还只能在外部佩戴。
丹泊的接待队伍也是99人,算是极高的规格了。大家注意到,丹泊的礼节极其周到细致,但全程面容肃然,未曾流露半点笑意。青霜星界的代表们却是一反常态,全然没有他们与生俱来的刻板做派,一个个笑容可掬、轻松自若,好似来旅游观光一般。
洢水嘻嘻笑道:“两方都算是做足了功课了!”
“简直就是角色大反串。佩服!佩服!”知末摇头晃脑地说。
“把他们所有成员的信息查清楚。”空流对苏菲亚道。
“恐怕多半不是真实信息。”
“先查,再分析,主要是看看有没有重点要防范关注的对象。”
空流接着对尘浪说道:“接下来,这台前的大戏,主要靠你领衔,带领苏菲亚、丹泊他们唱了。我和伊凡、洢水最好不要露面,做幕后秘密工作,便于紧急情况机动。知末潜心研究渔火装置,还有考虑到安全问题,也就不要参加了。”
“你是幕后策划兼总导演,我们在台前一定全身心投入,尽一切所能完成任务!”尘浪用力地拍了拍胸脯。
苏菲亚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有危险的时候总是你们做秘密工作的冲锋陷阵,我们真是惭愧。只希望你们都平安、都能好好的。”
“是啊,尤其是我,还需要你们看着宝贝似的保护。这个渔火装置我们搞科研的要是破解不了,只能以身殉职了。”一向天塌下来都满不在乎的知末满是惆怅。
伊凡看了看赫拉,说道:“有你们在,红尘星界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福地了。青霜星界金杖星球这个刀山火海,前往的日子应该不远了吧。寇既能来,我亦能往!”
赫拉展颜一笑:“你都已经给他们定性啦。好,只要你们需要,我们定一路同行。”
空流起身向赫拉深施一礼,然后嘻嘻哈哈地向沄滟施礼。
沄滟一嘟嘴:“虚情假意!”
洢水道:“你见他几时真心真意过,总导演嘛,本职工作就是教你怎么表演。”
苏菲亚指了指空流和尘浪,笑道:“一个总导演,一个主演,都是知面不知心的家伙。”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接着商议了一阵,抬眼看见晨光乍现,天快亮了,各自回屋小憩,随时备战。
青霜星界访问团一早传过话来,希望在下榻处会见幽草落掌座青古道。红尘星界知悉后,协助做好安排。上午,青霜星界访问团提出,想在会商前拜会联境代表团。联境代表团回复:为避免有关方面不必要之误会,三方会商时直接会晤即可。
中午前,会晤时间及各方与会代表敲定。
青霜星界方面,每位球长携带一名助理及特别参事出席。青古道的名字赫然在列,身份竟是青霜星界首座莫雨的特别参事。各位助理应是政界专职公务者,其他特别参事均为异能者。
红尘星界方面亦邀请飞花落掌座卿岚以对等身份出席,相应各参会者均按对方安排对等部署。联境代表团方面,按既定计划,安排尘浪、苏菲亚与知末作为会议主持方代表出席。
对于红尘星界提出的、要求青霜星界代表团提交会谈方案事宜,青霜星界代表团提出,按照对等原则,红尘星界亦需要向青霜星界提交会谈方案。双方最后商定,会谈现场交换。
下午2点,联境代表团挂出了一条简短消息:青霜星界代表团赴红尘星界星都接洽时空感融科技事宜。消息立即蹿上了第一热榜,从时空信息弧向各星球扩散开去。
第二日上午9时,三方秘密会谈准时开始。三方代表从各自通道同时步入会场,霎时坐定,安定无声。三方表情各有不同,联境代表平静如镜,红尘星界代表冷峻如霜,青霜星界代表面带春风。
尘浪不动声色地直入主题,没有半句寒暄:“请双方互换会谈方案,并同时呈递会议主持方。”方案刚刚交换完毕,红尘星界代表团个个脸色急变,寒霜化作了烈火。尘浪等面上虽不露声色,心中直呼,果不出所料,情况甚为不妙。只是青霜星界代表,个个笑意渐浓,面若春花。
空流等另处一室,会谈各方情形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空流一拍桌子:“果然是老狐狸,个个笑里藏刀。好在咱们此前就说过,不能对他们抱有任何这样的希望:一下子就把问题痛痛快快给解决了。”
青霜星界的谈判方案大体表达了几方面意思:
首先,对于渔火装置造成的现实危机与当前复杂的局势,表示深深的歉意。其次,对现今的情况做出解释,表明其本意并非要制造渔火装置这样破坏性极大的武器,而是在处理地壳运动产生的能量过程中不得已而为之。
当初装置渔火的目的是为了精细控制、循环利用及安全释放能量。但由于技术手段问题,安全释放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结果导致“能量雪球”越滚越大,于是不得不利用这个装置将其暂时控制起来。
此外,当情况出现以后,也考虑到要和红尘星界方面进行沟通,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一直迟迟未动。接下来,青霜星界会全力配合红尘星界解决渔火装置问题。只因渔火装置已成为各星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青霜星界目前掌握的科技手段来看,要安全稳妥地解决这个问题,估计非一日之功,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何况涉及5000多个星球,规模如此巨大。
青霜星界也可以完全退出为所有星球提供的地壳运动控制服务,由红尘星界或联境指定的有关方面接管。青霜星界则提供任何需要的后续配合,由此产生的任何后续投入,青霜星界也不索求任何回报。
当然,不管是哪方面介入,在渔火装置的处理工作过程中,稍有不慎,都有可能引发某颗星球爆炸的风险。青霜星界在此进行严肃地提醒与警示,如果谁造成了这种后果,不能将该责任归咎于青霜星界。
最后,通过渔火装置问题,青霜星界深切地感受到,即便是服务于公众之科技,都有可能产生不可预测之危险。时空感融科技之于渔火装置,先进程度判若云泥,若其一旦不可控,带来的后果不敢想象。
当下,在时空感融科技领域,青霜星界所知甚少,几乎没有参与任何实际工作。所以请求在时空感融科技有关事务中承担更多,我方既然愿将渔火装置的一切全盘移交,想必紫陌星界也不会明珠暗藏,愿与各星界共享科技文明成果。鉴于青霜星界在科技领域的微末成就,愿联境在时空感融科技的共治共管方面给予青霜星界更多的考量。
青霜星界的会谈方案看起来找不到任何毛病,或者简直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他们首先主动承认了错误,做了应有的表态。接着,把这个错误归结为一个偶然的失误与必然的、不可控的客观条件。同时表示,愿意为解决这个现实危机承担任何的配合工作,并借此对时空感融科技的共治共管提出建议与要求。
青霜星界可谓环环相扣,祭出了一个以退为进、暗藏锋芒的高招。若依此方案,残酷的现实是,渔火装置这个深深埋藏在红尘星界5000多个星球内部的巨大威胁,短时间内得不到任何解决。
空流向苏菲亚传送密讯,让她告知尘浪与丹泊:咱们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牢牢把握住既定的十二字方针。丹泊,该发怒要发怒,要无情控诉。尘浪,要进行严厉谴责与不动声色地威慑。最后,该稳住的要稳住。
只见丹泊拍案而起,声色俱厉地怒吼道:“贵使远来是客,我们该尽的礼仪,丝毫不敢懈怠。但是,用你们的良心好好想一想,几千颗星球,数万亿星民的生死安危,你们用一句不可逆转的错误、一句轻轻的道歉,就这样应付了事吗?
“你们换位想一想,如果这些定时炸弹在你们各位的星球上,你们会怎样?你们的星民会怎样?解铃还需系铃人,谁犯的错误谁就必须要承担后果。即使联境和我们红尘星界不参与,你们也必须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曾经,我们是基于联境的决议及对你们的充分信任,才让你们在我们这么多的星球上提供了这项服务。你们提供了服务,我们付出了应有的报酬,而且从来不曾有过任何干涉。你们很早就知道存在巨大风险,既然你们控制不了,为何不及时和我们沟通?
“如今,定时炸弹给我们安上了,你们却说这个炸弹拆卸不了。这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过去的。纵有千般托词,我们的广大星民一旦知道了,只能认定这是一个蓄意的、邪恶无比的、罪恶滔天的侵略和谋杀的阴谋布局。而且,整个联境星民的想法都一定如此!你们的方案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否则,谁又能对得起这万亿星民?!”
丹泊的话语像暴风骤雨一般排山倒海地向青霜星界代表团倾泻而下,但见青霜星界代表个个安之若素、纹丝不动,一如既往地保持克制的微笑。
尘浪轻轻一抬手,丹泊见状,向对方怒目横视,缓缓坐下。
尘浪面无表情地问鼎冠:“对于红尘星界方面的陈述,贵方有没有什么异议?”
鼎冠恭敬地答道:“再多的解释恐怕也无济于事。我们所能做的在我们的方案里都进行了充分的阐述。如若红尘星界方面不能接受,当下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回头另行商议了。”
尘浪道:“那好,按议程,进入双方沟通协商环节,不管你们各方的态度和结论怎样,平等对话沟通是必不可少的。”
尘浪话音刚落,红尘星界代表争先恐后地纷纷高声质问,一时之间,群枪舌剑、你来我往,会谈室内乱成了一锅粥,好在除了捶桌蹬椅之外,没有身体攻击。
这边,知末看得直摇头:“你们这些政客,真是理解不了。”
伊凡笑道:“既是演戏,亦是真实表达。谈判这事,自古以来如此。”
赫拉道:“你我皆是江湖俗客,知末大师可是超凡脱俗的,见不得这些流俗。”
知末被赫拉说得不知说什么好:“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你们,自然是很好的。”
看到知末如此窘迫,众士皆大笑不已。知末自从上次遇险被赫拉救了之后,深感自己无能的同时,对赫拉敬赏有加。或许士皆如此,对自己不具备之处,分外羡慕。
知末生来一副颇为清高的个性,敢于怼天怼地;但不知何故,对于赫拉的话言听计从,即使是玩笑之语,也从来不敢稍加辞色。于是苏菲亚和洢水不时借此打趣,弄得知末常常越发手足无措。
洢水正欲插话,突然发现会谈室内有些异样,指着视镜说道:“你们看一下,是不是有情况。这几个球长长得高矮胖瘦、参差不齐,但你看他们的助理,个个一般高、身材一般匀称,再看他们的特别参事,除了青古道,剩下的全都如此。尤其是特别参事,不论男女,一个个俊美非凡。但最关键的不在此,你看他们的眼神!”
大家围过来仔细一看,还真是有文章。青霜星界代表团的几位特别参事,分别坐在几位球长身后的高台上,与红尘星界代表一一相对而坐,但性别却正好相异。只见一个个神光飞动、波光流转、眼神迷离,神情似有挑动之意,但并不显露。
青古道自从进场起,就一直在闭目养神。卿岚亦是双目微闭、姿态安详。
再看其助理,皆神色平静,并无异常,细看来都是清一色的美丽女子,尤其是正中间那一个,也就是鼎冠的助理,当为最美。其神情冷艳、气度孤傲,却频频扭头目视尘浪,眉宇间温情脉脉。
赫拉道:“洢水说得没错,这几位特别参事当属仙菌落的异能者,他们在有意无意地扰乱红尘星界代表心神,像丹泊、乔治他们都没有任何异能,对方都不用使什么异能,只是用眼神就能起作用。不过,我看他们绝不敢控制红尘星界代表的心神,不过是想让他们降降怒火而已。再说了,他们若敢胡来,卿岚掌座一定会知晓。”
“你看那个美女助理有没有问题?”伊凡问道。
赫拉问道:“那么多美女助理,你看上了哪一个?”
“就是正中间那个,”伊凡道,但急忙改口,“我可没有看上她啊,我只是发觉她有点不对劲儿。”
赫拉过来揪着伊凡的耳朵,笑道:“难怪一直看得全神贯注的,哪次开会,从来没见你这么认真过。”
空流亦微微笑道:“伊凡是异能界公认的英雄好汉,英雄爱美女,没什么错吧。”
“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那边正开着重要会议呢,真的,你们好好看看。”伊凡揶揄道。
空流接着道:“我看这女子没什么问题,你看她举止并无异常。我想,不过是对尘浪有些好感罢了。应该是发自内心的,不像是刻意而为。我看,如果要去青霜星界的话,尘浪合适。”
“你这都是什么操作,又不是去谈情说爱。”沄滟说道,面色微红。
“有缘者必经有缘事。”空流意味深长地笑道。
“嗯,我看这位美女助理的气质和尘浪还真是有几分般配,说不定真有缘呢。不知道苏菲亚有没有注意到她,怕是竞争对手来了呦。”知末煞有介事地品头论足。
“你胡说什么呢,一天到晚满嘴跑风。苏菲亚心里怎么想的,你知道呀?”空流白了知末一眼。
洢水盯着空流问道:“你不会是看到这么绝色的女子对尘浪有好感,失落了吧。你说,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和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另类有缘呢?”
“是呀,我看就算找遍七大星界估计也是没有的。”沄滟也过来帮腔。
“哈哈,你们说什么呢?哪还用找呀,我看这里就有两个!”知末顽皮地用手指了指洢水和沄滟。
洢水和沄滟互相看了一眼,一跺脚,起身过去就要推搡知末,知末吓得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