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鸿铭(1857—1928),字汤生,字鸿铭,出生于马来西亚威尔斯王子岛(今称槟城)。中国近现代著名国学大师。精通多种语言。担任张之洞外交顾问秘书二十余年,曾任清未外交部侍郎。辛亥革命后,仍留辫不去,直至去世。1915年开始在北京大学任教授。曾翻译中国“四书”中的三部(《论语》、《中庸》、《大学》),著有《中国的牛津运动》、《中国人的精神》(又名《春秋大义》)等书,向西方介绍和宣扬东方的文化和精神,影响颇大。
学部侍郎乔君对辜鸿铭说:“您所发的议论,皆是王道,但是为什么不能在今天实行呢?”辜回答说:“天下之道只有两种,不是王道,就是王八蛋之道。孟子所谓:‘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
辜鸿铭是个怪才,也是个怪人,他对女人小脚兴趣极浓。他与妻子淑姑感情甚笃,从结婚之日起,他就把她的三寸金莲视为珍宝。每当无聊时,辜就让她脱掉鞋子,把又臭又长的裹脚布一层一层地解开,低下头,贴近鼻子,如闻花香,感到无限舒坦;每当写作需要灵感时,他便将淑姑叫进书房,坐在旁边,让她把瘦如羊蹄的玉足放到他事先准备好的凳子上。辜则右手提笔,左手抚弄着妻子的脚丫子,时捏时掐,像玩佛手一样,自得其乐。据说,就在此时,他文思如潮,妙笔生辉。抚弄之外,他还津津乐道地加以评述:“女人的小脚特别神秘美妙,讲究小、瘦、尖、弯、委、软、正七字诀。”他还说:“前代缠足,实非虐政,我妻的小脚,乃我的兴奋剂也。”
辜鸿铭喜妇人小脚。康有为送他一幅“知足常乐”横幅,辜说:“康有为深知我心。”
辛亥年冬天,效忠于袁世凯的张謇、唐绍仪等人齐聚上海,打算网罗辜鸿铭。在宴请辜的餐会上,他们寻章摘句,极力游说,甚至搬出了孟子的“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以打动辜鸿铭。辜鸿铭不动声色说:“鄙人命运不济,诚当见弃。然而你们两人,倒也真是一个土芥尚书,一个犬马状元。”说罢不辞而去。
某西方学者评论辜鸿铭:“这个怪人,谁能跟他比呢!他大概是没出娘胎,就读了书了,他开口老庄孔孟,闭口歌德、伏尔泰、阿诺德、罗斯金,没有一件事,他不能引上他们一打的句子来驳你,别瞧那小脑袋,装的书比大英博物馆的图书还多几册吧?”
光绪二十八年,慈禧太后过寿,两湖地区各衙门张灯结彩,并唱新编的“爱国歌”以示庆祝。时在张之洞幕中的辜鸿铭对梁鼎芬说:“满街都在唱‘爱国歌’,竟未闻有唱‘爱民歌’的。”梁鼎芬回答说:“那你就编出歌词来给人家唱吧!”辜鸿铭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
民国初年,议会贿选成风。辜鸿铭在参加北京饭店的国际性聚会时,遇到一个贿选的议员,辜鸿铭指着此人,操英语说道:“这家伙要用800大洋买我的选票,诸位,我辜鸿铭如此之卑贱吗?”
民国初年,在来北京的外国人中流传着一个口头禅:“到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但不可不看辜鸿铭。”辜也经常认为自己“是老大中华末了一个代表”。
北洋政府时期,有一部分参议员须由中央通儒院选举产生,凡国立大学教授,都有选举权。当时,贿选成风,辜鸿铭自然也成为被收买的对象。这天,××到辜鸿铭府上,求其投他一票,并当应出资400元。选举前一天,××果然把400员钞票和选举人入场证送到,还再三叮嘱辜鸿铭明天务必到场。××刚走,辜鸿铭立刻出门,赶下午的快车到了天津,把400块钱全“孝敬”在一个叫“一枝花”的姑娘身上了。两天后,辜才回到北京。××找上门来,大骂辜鸿铭不讲信义。辜拿起一根棍子,指着那个政客说:“你瞎了眼睛,敢拿钱来买我!你也配讲信义!你给我滚出去!”××逃之夭夭。
辜鸿铭认为当日中国之所谓理财,并非理财,乃是争财。昔日孔子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辜则谓中国欲得理财之道,须添一句日:“官官,商商。”盖当日中国,大半官而劣则商,商而劣则官,这正是天下饿殍遍地的原因所在。
辜鸿铭曾任张之洞幕僚多年,一次有人问他张之洞较曾国藩如何?他说:“张之洞是儒臣,曾国藩是大臣而非儒臣。三公论道,是儒臣的事;计天下之安危,论行政之得失,是大臣的事。国无大臣则无政,国无儒臣则无教。政之有无,关国家之兴亡,教之有无,关人类之存灭,且无教之政终必至于无政也。”
辜鸿铭博通西国文学,但与国人晤谈,从不杂及英语,以示不数典忘祖。
辜鸿铭早年在西洋留学,祭祀祖先上供食品,并下拜叩头。外国人见状嘲笑说:这样做你的祖先就能吃到供桌上的饭菜了吗?辜鸿铭马上反唇相讥:你们在先人墓地摆上鲜花,他们就能闻到花的香味了吗?
1913年,袁世凯向以汇丰银行为首的六国银行团搞“善后大借款”。六国银行请辜鸿铭做翻译,辜鸿铭狮子大开口,要六千银元,银行团考虑到他是难得的语言天才,只好答应他。辜鸿铭聘期一到,就立即走人,临走时他说:“所谓的银行家,就是晴天千方百计地把伞借给你,雨天又凶巴巴地把伞收回去的那种。”
辜鸿铭在1915年出版的《春秋大义》中说:“要估评一个文明,在我看来,我们最终必须问的问题不是它修建了和能够修建巨大的城市、宏伟壮丽的建筑和宽广平坦的马路;也不是它制造了和能够制造漂亮舒适的家具,精致实用的工具、器具和仪器,甚至不是学院的建立、艺术的创造和科学的发明。要估价一个文明,我们必须问的问题是它能够造就什么样的人性类型,什么样的男人和女人。事实上,正是一个文明所造就的男男女女、人性类型,显示了该文明的本质和个性,即可以说显示了该文明的灵魂。”
辜鸿铭对袁世凯极为不满,当袁当政时,辜即公开说:“人家说袁世凯是豪杰,我偏说袁世凯是贱种。”1916年,袁称帝不成,气绝身亡,北洋政府下令全国举哀,在三天内停止一切娱乐活动。身在北京的辜鸿铭却请来戏班,在家中大办堂会,邀请中外好友数十人同乐,锣鼓喧天,大闹了三天三夜。
五四运动时,辜鸿铭在一家日本人办的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大骂学生是野蛮、是暴徒。辜的学生罗家伦看后,质问他说:“你从前写的《春秋大义》,我们读了都很佩服,你既讲春秋大义,就应知道‘内中国而外夷狄’,但你却在夷狄的报纸上骂中国学生,这是何道理?”辜被气得两分钟讲不出话来,最后,他铁青着脸站起来,猛敲着讲台喊道:“当年我连袁世凯都不怕,还怕你吗?”
“五四”运动时期,辜鸿铭在一个日本人办的《华北正报》里写了一篇文章,大骂学生运动,说学生是野蛮的暴徒。罗家伦看报之后很不满。把这张报纸带进教室,质问辜道:“辜先生,你从前著的《春秋大义》,我们读了都很佩服,你既然讲春秋大义,你就应该知道春秋的主张是'内中国而外夷狄'的,你现在在夷狄的报纸上发表文章骂我们中国学生,是何道理?”这一下把辜气得脸色发青,他很大的眼睛突出来了,一两分钟说不出话,最后站起来拿手敲着讲台对罗说:“我当年连袁世凯都不怕,我还怕你?”
1921年,辜鸿铭对英国学者毛姆说:“你看我留着发辫,那是一个标记。我是老大中华的末了一个代表。”
某日,上海《时务报》上刊出一篇批评朝廷“君权太重”的文章,辜鸿铭看后怒发冲冠,拍桌大骂道:“秦始皇焚书坑儒,所要焚的书,即今日之烂报纸;所要坑的儒,即今日出烂报纸的主编!势有不得不焚,不得不坑耳!”
辜鸿铭刚到北大任教的时候,学生们看到他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都忍不住哄笑起来。辜看此情形,不慌不忙地走上讲台,向下面的学生打量一番,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笑我,无非是因为我的辫子,我的辫子是有形的,可以剪掉。可是诸位同学脑袋里面的辫子,就不那么容易剪掉了。”从此以后他上课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人敢笑话他了。
辜鸿铭是个记忆天才,曾一字不差地背诵出弥尔顿的那首6100多行的无韵长诗《失乐园》。他还总结出三步记忆之法:第一步是感动(impression),第二步是保留(retention),最后一步是回忆(recollection)。当有外国人向他请教如何有如此的记忆力的时候,辜说:“你们外国人是用脑记忆,我们中国人是用心记忆。”
1924年4月10月,辜鸿铭应日本大东文化协会之邀,赴日进行巡回学术讲演,其在日讲辞被辑为《辜鸿铭讲演集》。1927年秋,辜鸿铭归国,临行前书赠大东文化协会干事长萨摩雄次:“又要忠,又要孝,又要风流,乃为真豪杰;不爱财,不爱酒,不爱夫人,是个老头驼。”
辜鸿铭对“改良”二字极为厌恶,刚入北大那年,在开学典礼上,他借题发挥说:“现在的人作文用词极为不通,譬如说‘改良’一词吧,以前的人都说‘从良’,现在说‘改良’,你既然已经是‘良’了,你还改什么,你要改‘良’为娼吗?”闻听此言,台上台下哄笑一片,无不为之倾倒。
辜鸿铭有在英国乘巴士,遇到一帮趾高气扬的洋佬,个个脸上一副鄙视的神态。辜不动声色掏出一份报纸来看。洋佬们一看,个个笑得五官挪位:“看看这个大老土,连英文都看不懂,还要看报!你瞧他把报纸都拿倒了!”辜鸿铭等他们笑罢,也不慌忙,用流利的英语说道:“英文这玩艺儿太简单,不倒过来看,还真没什么意思!”
据北京大学毕业的震瀛回忆,辜鸿铭在北大执教时,“很得学生爱戴,胡适之先生也比不上”。他回忆说,辜常常教学生念英文本的《千字文》:Dark skies above the yellow earth。音调很足,口念足踏,全班合唱。“现在想起来,也很觉可笑。看他的为人,越发诙谐滑稽,委实弄得我们乐而忘倦,这也是教学的一种方法,所以学生也很喜欢。”
辜鸿铭在北大上课时,带一童仆为他装烟倒茶,辜坐在靠椅上,拖着辫子,慢吞吞地讲课,一会吸水烟,一会喝茶,学生着急地等着他讲课,辜一点也不管。有时一年下来只讲六首十几行英诗。
辜鸿铭对学生要求很严,上课之前先和学生约法三章:一、他一进教室,学生必须起立敬礼;下课后,他先离开,学生再走;二、学生如果背不出书,不许坐,一直站到下课;三、能够受得住约束的听课,不能的可趁早退堂。但辜老先生古文烂熟于胸,英文又呱呱叫,加上诙谐幽默,一般是没有学生退堂的。讲到得意处,他会忽然唱段小曲,或者从长袍里掏出几颗花生糖果大嚼,令人忍俊不禁。
辜鸿铭在北京大学讲英诗时,称“英诗分三类:国风、小雅、大雅。国风又可分为威尔士风、苏格兰风等七国风(只是没有萨克斯风)”。并对学生说:“我们为什么要学英文诗呢?那是因为要你们学好英文后,把我们中国人做人的道理,温柔敦厚的诗教,去晓喻那些四夷之邦。”
辜鸿铭在北大教英诗时,有学生求教学语言妙法,辜言道:“今人读英文十年,开目仅能阅报,伸纸仅能修函,皆由幼年读一猫一狗之式教科书,是以终其身只有小成。”他主张的就是中国私塾教授法:“以开蒙未久,即读四书五经,尤须背诵如流水也。”
辜鸿铭在北大教授会议上说:“如今没有皇帝,伦理学这门功课可以不讲了。”时人都以为他复古倒退,是守旧人物。张勋复辟的时候,梁敦彦保荐他做外部侍郎,张勋却说:“辜鸿铭太新了,不能做侍郎。”
辜鸿铭为人极其刻板,有一次,一位外国顾问为起草文件,来向辜鸿铭先生请问一个英文用法。辜默然不语,走到书架上抱起一本又厚又重的英文字典,砰然一声丢在那外国顾问的桌子上说:“你自己去查去!”
现在的人看见辜鸿铭拖着辫子,谈着“尊王大义”,一定以为他是向来顽固的。却不知当初辜鸿铭是最先剪辫子的人;当他壮年时,衙门里拜万寿,他坐着不动。后来人家谈革命了,他才把辫子留起来。辛亥革命时,他的辫子还没有养全,他戴着假发结的辫子,坐着马车乱跑,很出风头。这种心理很可研究。当初他是“立异以为高”,如今竟是“久假而不归”了。——胡适如是说。
大家都接受的,他反对。大家都崇拜的,他蔑视。与众不同是他的快乐和骄傲。因为时兴剪辫子,所以他留着。如果别人都有辫子,我敢断定辜鸿铭一定第一个剪去。——温源宁在《中国评论周报》中如是写道。
胡适的老同学王彦祖请法国汉学家戴弥微在他家中吃饭,陪客的有辜鸿铭,法国的某先生、徐墀和胡适。这一晚辜鸿铭先到了王家,两位法国客人也到了;胡适进来和辜鸿铭握手时,辜鸿铭对那两位外国客说:Here comes my learned enemy!(我的论敌来了!)大家不禁大笑。入座之后,戴弥微的左边是辜鸿铭,右边是徐墀。大家正在喝酒吃菜,忽然辜鸿铭用手在戴弥微的背上一拍,说:“先生,你可要小心!”戴弥微吓了一跳,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你坐在辜疯子和徐癫子中间!”大家听了,哄堂大笑,因为大家都知道“Crazyku”和“CrankyHs”这两个绰号。
辜鸿铭在讲授《晏子春秋》时,误将“晏”误写为“宴”,待学生指出后,他自言自语道:“汉字真有点饶眼。你看这‘晏’与‘宴’,只不过把‘日’的上下位置换了一下,意思就大不相同。英语中可无这样调皮捣蛋的。”话音刚落,有位学生就说:“先生有所不知,在英语中也不乏其例。如god(上帝)倒过来不就是dog(狗)?door(门)倒过来就成了rood(十字架)吗?”
辜鸿铭、严复、林纾三人的翻译水平在当时决都是一流的。但辜氏心气很高,从不把林纾、严复放在眼里。一次宴会上,三人碰巧都在。辜鸿铭大骂林、严二人是大清和中国的罪人,应杀之而后快。辜说:“严又陵(严复)所译《天演论》主张物竞天择,于是国人只知有物竞,不知有公理,于是兵祸连接、民不聊生;至于林琴南(林抒)所译《茶花女》,使人只知谈恋爱,不知礼教是何物。不杀这两个,天下哪能太平?”
辜鸿铭曾劝西方人:若想研究真正的中国文化,不妨去逛逛八大胡同。因为从那里的歌妓身上,可以看到中国女性的端庄、羞怯和优美。对此,林语堂说:“辜鸿铭并没有大错,因为那些歌妓,像日本的艺妓一样,还会脸红,而近代的大学女生已经不会了。”
辜鸿铭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亚等9种语言,获得了13个博士学位。林语堂曾评价辜道:“辜作洋文、讲儒道,耸动一时,辜亦一怪杰矣。其旷达自喜,睥睨中外,诚近于狂。然能言顾其行,潦倒以终世,较之奴颜婢膝以事权贵者,不亦有人畜之别乎?”一位外国作家也曾说过:“辜鸿铭死后,能作中国诗的外国人还没有出现。”
北京有一个叫鄂方智的西方主教,瞧不起林语堂的英文,但却对辜鸿铭的英文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称“辜用英文所写的文章,以英国人看,可以和维多利亚时代任何大文豪的作品相比”。孙中山认为近代中国有“三个半”英语人才,其一是辜鸿铭,其二是伍朝枢,其三是陈友仁。还有半个孙未说。但无可置疑的是他将辜置于第一。
《清史稿》称道辜鸿铭:“庚子拳乱,联军北犯。汤生以英文草《尊王篇》,申大义,列强知中华以礼教立国,终不可侮,和议乃就。”那时的北京有人说:“庚子赔款以后,若没有一个辜鸿铭支撑国家门面,西方人会把中国人看成连鼻子都不会有的!”
有一年,北大某毕业班的班长去求见辜鸿铭,向他要一张照片,说是放在同学录中,作为纪念。不料,辜听后大发雷霆,火冒三丈地说:“我又不是娼妓,要照片干什么?如果真的肯花钱,为什么不做个铜像作为纪念呢?”这位班长听后,被骂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于是悻悻离去。
辜鸿铭认为美国人博大、淳朴,但不深沉;英国人深沉、淳朴,却不博大;德国人博大、深沉,而不淳朴;法国人没有德国人天然的深沉,不如美国人心胸博大和英国人心地淳朴,却拥有这三个民族所缺乏的灵敏;只有中国人全面具备了这四种优秀的精神特质。
辜鸿铭在一篇用英文写的文章中说:“什么是天堂?天堂是在上海静安寺路最舒适的洋房里!谁是傻瓜?傻瓜是任何外国人在上海不发财的!什么是侮辱上帝?侮辱上帝是说赫德税务司为中国定下的海关制度并非至善至美!”辜的学生罗家伦说:“这句话的用词和造句的深刻和巧妙,真是可以令人拍案叫绝。”
有一次,辜鸿铭从沈阳坐火车回北京。火车是由英国人经营管理的,因此车上的人大多是外国人和有权势的中国人。此次,辜正好和一个留学法国的次长同一包房。次长见辜长袍马褂,拖着长长的辫子,一副乡下老头的丑态,嫌弃他给中国人丢脸,于是要求茶房为其换包房。当时车上各包房人满为患,茶房没有权利就找来车长商议。车长是英国人,不懂中文。无奈次长的英语也不怎样,说来说去,车长还是没有听明白。正在尴尬之际,辜鸿铭用极其流利的英文说道:“这位先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嫌我老了,想换个房间而已。”次长闻言大惊,面红耳赤地跑到餐车坐了一宿。
辜鸿铭在北大时,一天他正准备去红楼上课,后面碰巧跟着两位外国女教师,她们看见辜穿着长袍马褂,留着长辫子,戴着瓜皮帽,以为是学校的国文教授听不懂英文,于是就用英语嘲笑他。就在他们三人即将走上红楼门口的台阶时,辜突然转身,用流利的英语对两位外国女教师说:“你们怎么还没有讲完啊?”弄得她们一脸的尴尬。
辜鸿铭在北大任教初期,对于聘请来的外国教授,经常是不太客气。有一天,他在学校教授休息室休息,恰好以为英国教授走进来。英国教授见辜戴着一副大墨镜,后面拖着辫子的怪模样,便用生硬的中国话问旁边的校役说:“那个老头子是谁?”校役恭敬地说:“那是辜教授。”英国教授笑了笑,继续好奇地打量着辜。此时,辜看了看英国教授,用英文问其姓名和所教授的学科。当英国教授告诉他是教授外国文学时,辜当即改用拉丁文与之交谈,见对方不云所以,他才故作惊奇地说道:“怎么你教西洋文学的,为什么对拉丁文如此隔膜?”英国教授听后大窘。后来一打听才知道,那位老头子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辜鸿铭。
北大顶古怪的人物,恐怕众口一词地要推辜鸿铭了吧。他是福建闽南人,大概先代是华侨吧,所以他的母亲是西洋人,他生得一副深眼睛高鼻子的洋人相貌,头上一撮黄头发,却辫了一条小辫子,冬天穿枣红宁绸的大袖方马褂,上戴瓜皮小帽;不要说在民国十年前后的北京,就是在前清时代,马路上遇见这样一位小城市里的华装教士似的人物,大家也不免要张大了眼睛看得出神的吧。尤其妙的是那包车的车夫,不知是从哪里乡下去特地找了来的,或者是徐州辫子兵的余留亦未可知,也是一个背拖大辫子的汉子,正同课堂上的主人是好一对,他在红楼的大门外坐在车兜上等着,也不失为车夫队中一个特殊的人物。——周作人在《北大感旧录》中对辜鸿铭及其车夫的形象描述。
梁实秋描绘在北大授教时期的辜鸿铭:“不修边幅,既垂长辫,而枣红袍与天青褂上之油腻,尤可鉴人,粲者立于其前,不须揽镜,即有顾影自怜之乐。”
据周作人回忆,北大开教授会时,会场较乱,各人纷纷发言,蔡元培也站起来预备说话,辜鸿铭一眼看见,首先大声说道:“现在请大家听校长的吩咐!”周作人说,这就是辜的语气,他的精神也充分地表现在里面。
“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新派人物提倡新道德,提倡男女平等,反对纳妾。而辜鸿铭则认为这是大大的荒谬,是“中国人不识货,把古董卖给了外国人”。他说,男人纳妾是很有必要的,理由是:“'妾'就是'立女'嘛!其妙用就在于男子疲倦之时,有女立其旁,可作扶手拐杖之用也。故男子不可无女人,尤不可无扶手之立女!”有人反驳道:“那女子疲倦时,为什么不可以将手靠男人呢?”辜鸿铭从容申辩:“你见过1个茶壶配4个茶杯,哪有1个茶杯配4个茶壶呢,其理相同。”
有洋人不服辜鸿铭,称一夫多妻,太不人道。辜反驳道:“这有什么稀奇?男人好比茶壶,女人好比茶杯,一把茶壶配上几只茶杯,不是中西同理,很自然的事吗?而且中国人纳妾是光明正大的,不似你们西方人偷着养情人。”他尝振振有词言道:“中国的那些纳妾成群的达官贵人们,倒比那些摩托装备的欧洲人,从马路上捡回一个无依无靠的妇人,供其消遣一夜之后,次日凌晨又将其重新抛弃在马路上,要更少自私和不道德成分。”
有外国女士反驳辜鸿铭,言:“既然男子可纳妾,则女子也可多夫,如此才算平等。”辜听后,大摇其头,以为不可,并徐徐道出自己的观点:“不行不行,论情不合,说理有亏,对事有悖,于法不容!”并反问:“夫人出行,代步是用洋车,还是汽车?”妇人答道:“汽车。”辜言:“这就对了,汽车有四个轮胎,请问府上可备有四副打气筒?”此言一出,举座大笑,并广为流传。
辜鸿铭学问贯通古今中西,可是中国字却写得极为怪异。梁实秋称:“辜之书法,极天真烂漫之致,别字虽不甚多,亦非极少。”罗家伦在北大听过辜讲英国诗的课,称辜“在黑板上写中国字”,“常常会缺一笔多一笔”。张中行也曾见到辜在《春秋大义》一书扉页上的题字,“十几个汉字,古怪丑陋且不说,笔划不对的竟多到五个。”陈昌华看到辜为别人写的“求己”二字,“初看时,我不相信是他写的,他自己署名的那个‘辜’字中,‘十’字和‘口’字相离约摸有二三公分阔,谁相信这是鼎鼎大名的辜鸿铭先生写的呢?”
梁松生在与人闲谈中,戏称辜鸿铭好吹牛。辜闻听后很不满。某日,辜与梁同到凌淑华家,未等坐下,辜即把手中的一本英文书递与凌的堂兄,并对梁说:“我要你听听我背得出《失乐园》背不出。你说我吹牛。孔夫子说过‘当仁不让’,讲到学问,我是主张一分一厘都不该让的。”说完,辜就滔滔不绝地背起来,竟然把上千行的《失乐园》一字不差地完全背诵出来。凌说,那时的辜,眼睛“像猫儿眼宝石那样闪耀光彩,望着他,使人佩服得要给他磕一个头”。
人问辜鸿铭为何在民国时仍留辫不去,辜答曰:“这是我个人独有的审美观念,和政治思想无关。”又说:“中国的存亡,主要在于道德,而不在于辫子。辫子除与不除,原无多大出入。”“去了辫子,如果国家果能强盛,则去之也未尝不可。否则我决定不剪辫。此系我个人自由,不劳动问。”辜还在《在德不在辫》一文中指出:“洋人绝不会因为我们割去发辫。穿上西装,就会对我们稍加尊敬的。我完全可以肯定,当我们中国人变成西化者洋鬼子时,欧美人只能对我们更加蔑视。事实上,只有当欧美人了解到真正的中国人——一种有着与他们截然不同却毫不逊色于他们文明的人民时,他们才会对我们有所尊重。”
辜鸿铭说:“华夏文化的精神在于一种良民宗教,在于每个妇人都无私地绝对地忠诚其丈夫,忠诚的含义包括帮他纳妾;每个男人都无私地绝对地忠诚其君主、国王或皇帝,无私的含义包括奉献出自己的屁股。”
在北京的一次宴会上,座中都是一些社会名流和政界大人物,有一位外国记者问辜鸿铭:“中国国内政局如此纷乱,有什么法子可以补救?”辜答道:“有,法子很简单,把现在在座的这些政客和官僚,拉出去枪决掉,中国政局就会安定些。”
一次,外国友人邀请辜鸿铭宴饮,推其坐首席。席间有人问孔子之教究竟好在哪里。辜鸿铭答:“刚才诸君互相推让,不肯居上坐,这就是行孔子之教。假如行今日西洋流行的‘物竞天择’之教,以‘优胜劣败,为主旨,则今天这一席酒菜势必要等到大家你死我活竞争一番,决出胜败,然后定座,再动筷子。如果这样的话,今天这顿饭不知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到口呢,恐怕最后谁也吃不到嘴。”众皆称妙。
辜鸿铭曾当面讽刺某官僚说:“孔子曰:君子有三畏。余曰:今日大人有三待:以匪待百姓,以犯人待学生,以奴才待下属。”
辜鸿铭向来主张复古,但对伪道学建孔教会却极为反感。在听说孔教会要祭祀孔子后,辜对胡适说:“我编了一首白话诗:监生拜孔子,孔子吓一跳。孔会(指伪道学的孔教会)拜孔子,孔子要上吊。”并问胡:“胡先生,我的白话诗好不好?”
胡适留学归来,就任北京大学教授。当胡意气风发,声名鹊起时,辜鸿铭却批评胡所持乃美国中下层的英语,并言:“古代哲学以希腊为主,近代哲学以德国为主,胡适不懂德文,又不会拉丁文,教哲学岂不是骗小孩子?”
辜鸿铭说自己一生只有两个嗜好:一是忠君,二是风流。辜虽风流成性,常栖身于烟花柳巷,但他与自己的两位夫人感情倒是极好。他曾戏言道:“吾妻淑姑,是我的‘兴奋剂’;爱妾贞子,乃是我的‘安眠药’。此两佳人,一可助我写作,一可催我入眠,皆吾须臾不可离也。”十八年后,贞子病故,辜失去了“安眠药”,每日辗转难眠,后来想出办法,置死者一缕青丝于枕畔才勉强入梦。他作诗悼亡妻曰:“此恨人人有,百年能有几?痛哉长江水,同渡不同归。”
辜鸿铭之前,中国人讲演从来没有卖票的,可辜在六国饭店用英文讲演《中国人的精神》时,却公开卖票,而且票价极高。当时梅兰芳的戏,最高票价不过一元二角,而辜之讲演门票则售两元。
辜鸿铭曾深情地说:“我热爱我的国家……在他们还没有出生前,我就口诛笔伐,反对‘不平等条约’和治外法权的卑劣做法”,“我在英国读书时就已知道何为祖国,而当时许多中国人对此还不甚了解;为了更好为祖国效力,我不看荣誉和金钱……”辜称自己希望中国繁荣富强,“那时,我将在儒家的天国深感欣慰”。苏曼殊由此感慨地说:“国家养士,舍辜鸿铭先生而外,都是‘土阿福’。”
辜鸿铭这一生是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晚年自称“东西南北老人”。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亚等九种语言,获十三个博士学位。清末任张之洞幕僚,官至外务部左丞。辛亥革命后,被蔡元培聘为北大教授,讲授英国文学。推崇儒家学说,反对新文化。说美国人没有文化,第一个将中国的《论语》、《中庸》用英文和德文翻译到西方。凭三寸不烂之舌,向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大讲孔学,与文学大师列夫·托尔斯泰书信来往,讨论世界文化和政坛局势,被印度圣雄甘地称为“最尊贵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