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嘉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她当时已经疼到意识模糊,这声音过后,她便腹中绞痛,吐血而亡。
再睁开眼睛,她就到了这不知名的村庄。
大管事胡三木正指挥人把他那血肉模糊的儿子往门板上抬,他婆娘李氏坐在泥里哭得死去活来。
听闻袖儿怀了胡安的孩子,李氏一阵风似地冲过来,二话不说就去拉拽谢南嘉,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胡家唯一的后代,必须得跟她回去把孩子生下来。
袖儿娘自然不肯,两人好一顿撕扯。
李氏火起,使蛮力把袖儿娘推倒在地,弯腰抓住谢南嘉的手:“起来,跟我回家!”
“放肆!”
谢南嘉的思绪被打断,侧首发出一声怒斥,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神陡然变得冷冽。
李氏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松开手退后两步。
瘦小虚弱的女孩,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嗓音也粗哑难听,语气却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周围看热闹的全都愣住,停止了喧哗。
袖儿娘趁机扑过来,像母鸡护崽一样护住女儿。
李氏回过神,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给吓住了,气急败坏道:“你个狐媚子,少跟老娘装腔作势,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跟我回家,给我儿子戴孝守丧,把我孙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不然我就把你们娘儿俩赶出庄子!”
“你休想!”袖儿娘喊道,“我家袖儿跟胡安没关系,更没有怀胡安的孩子,是胡安意图对袖儿不轨,半夜破门而入,还好老天有眼收了他,你仗势欺人,败坏我女儿的名声,我要上京去主子面前告你!”
“哈,真真笑死人!”李氏单手叉腰,指着袖儿娘的鼻子冷笑,“也不拿镜子照照,你以为你是谁,主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就是就是,定远侯爷日理万机,哪有闲功夫见你这破落户,要见也是见大管事,大管事可是侯夫人的亲戚呢!”看热闹的人说道。
谢南嘉听到“定远侯”三个字,猛地从泥中坐起,不顾浑身疼痛,目光灼灼望向说话之人:“你说什么,这庄子是定远侯家的?”
人群一阵哄笑,纷纷说袖儿这丫头是不是被墙砸傻了,连自家主子是谁都不知道了。
谢南嘉低头看着身上沾满泥浆的破烂衣衫和这具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瘦小身躯,脑子嗡嗡作响。
李氏还在跳着脚大呼小叫,吵得她心烦意乱,无法正常思考,她只得暂时压下内心的震撼,先将眼前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她四下看看,见一老者背着药箱站在人群中,便伸手拉了下袖儿娘的衣角:“这位大……娘,麻烦你扶我一把。”
袖儿娘被她喊得一愣,不明白女儿怎么突然对自己如此客气,只是眼下她也没闲情多想,俯身小心翼翼把谢南嘉搀起来。
谢南嘉忍痛站直身子,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对李氏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怀了身孕,除去这些人的胡乱揣测,可还有别的证据?”
李氏怔住,一时不知该怎么答,大管事胡三木上前道:“还要什么证据,你自己一醒来就摸着肚子问孩子,我儿胡安又死在你屋里,这不是铁证如山吗?”
“对,就是这个理儿,你休想抵赖。”李氏附和道。
谢南嘉不羞不恼,平静道:“我一个姑娘家,不知道怀孕是什么样的,既然你夫妻如此笃定,那咱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打什么赌?”胡三木疑惑道。
袖儿这丫头是七年前跟着她娘流落至此,当时侯府那个顽劣不堪的二公子正好来庄上避暑,见袖儿长得像个小奶猫,便下令将母女二人留在庄上,每天拿袖儿当玩物戏耍。
袖儿那年八岁,虽然长相可爱,人却胆小怯懦,见谁都畏畏缩缩,二公子逗弄了几天,觉得无趣,便丢下袖儿自个打道回府了,从那以后再没来过庄子。
袖儿怯懦的性子七年来从未改变,整天低着头,从不敢在人前抬起,今日不知怎地,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敢说话了,居然还要和他打赌。
莫非真的被砸傻了?
谢南嘉不去理会胡三木审视的目光,指着那位老大夫说道:“很简单,让大夫为我切脉,我若怀有身孕,便去你家给你儿子戴孝守丧,传宗接代,我若没有身孕,你须得赔我十两银子。”
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想起还有大夫在场,胡三木看她气定神闲,不禁有些犹豫,和媳妇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应下。
众人则窃窃私语,说袖儿这丫头怕是真被砸傻了,事关自身贞洁,她竟拿来作赌,真真荒唐。
谢南嘉一点都不觉得荒唐,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胡三木的犹豫被她看在眼里,她冷笑道:“不敢就算了,快快将你儿子抬走,出了我家门,我怀没怀孩子,怀了谁的孩子,都与你胡家无关,再来纠缠我可是要报官的!”
如此模棱两可的言辞,倒让胡三木有了希望,脱口道:“谁说不敢,赌就赌!”
谢南嘉不露声色地点头:“既然如此,劳烦老大夫为我切脉,劳烦乡亲们为我作证。”
众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