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灼热,晒得人昏昏沉沉。
公交车内充斥着令人烦躁的热气。
我打开手机看了一下,明晃晃的28度。
嘴里的口香糖被我嚼的邦硬,我把它用纸包了,丢进了随车的垃圾箱里。
这辆公交车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颠的我连隔夜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我拉开书包拉链,宓娃一个劲儿地往里缩,整个鬼都蔫蔫的。
车上除了我,全是老人家,宓娃是鬼,不算。
这里是老城区,马路很旧,街道两旁倒是有很多楼房,但总让人害怕下一秒就会坍塌。
车上也没有什么人,整个城区都显得懒散至极。
我强忍着恶心下了车,昨晚才洗了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个透底。
防晒霜糊了一脸,估摸着今晚回去就会闷痘了。
宓娃从书包里飘了出来,我撑开太阳伞,将伞往她那边倾斜:先说好,就今天一天,明天我要回学校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宓娃干脆趴在了我的肩头,没有说话。
我跟导航斗智斗勇了好久,才勉强找到了水乡的大致的方向。
还有1.2公里的路要走。
我吐出一口浊气,天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
这样的天气,明明应该是开着空调,开着电视,左手平板,右手手机,茶几上一堆零食水果快乐水的悠闲时光。
我为自己对作业认真负责的态度热泪盈眶。
泥路不好走,我懊恼今天穿了新凉鞋,沾了泥,不知道要洗多久。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现如今在大城市里还存有这种地方。
老旧,破烂,偶尔有狗吠声,说是贫困山县都有人信,难怪没什么人来。
我有点失望。
在我的印象里,这种老街怎么都不该是这个模样。
你以为是个什么样?
宓娃糯糯地问。
我知道这是嘲讽,不理她。
这两天的相处,我得出一个结论:这就是一个黑芝麻馅的团子,反emo达人,林妹妹文学十级专家,真真正正告诉了我什么叫做无辜的笑脸,十足的阴阳怪气。
我为自己原先的以脸定性表示惭愧。
现在是下午1点多,太阳最热的时候。我叹气来的时间不对,这也没办法,作为夜猫子,早上是真的起不来,能保证一日三餐已经是我对自己身体健康的最大诚意。
街上没几个人。
宓娃扒着我: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我按住她的头:说了别随便窥探我。
宓娃这两天补了很多热梗,正如我之前所说,她要是上过学,一定是个学霸。
我找到了一位摆摊的大爷。
我是个社恐,这一点,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大爷摇着蒲扇:娃啊,恰凉粉不?
我的钱就是这样花掉的。
我拽着裙子,那花都要被我扯了:大爷,问你个人。
大爷:哪过?
我:宓娃。
大爷的手停住了:侬再刚依趟?
我:宓娃。
大爷怒了,手一掷,我心疼那还未到碗里去的花生。
那就是个女汉奸,卖国贼!
大爷抛弃了他那几句塑料普通话,方言飚的贼溜,我只能勉强听出其中个把意思。
跟她老子一路的货色!
大爷骂骂咧咧,开始即兴演讲,把附近的人家都给吵醒了。
我看着那做到一半的凉粉,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结果这大爷越讲越激动,那勺子在他手里都成了指挥棒。
老人家们睡眠浅,被吵醒了就再难得睡着,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听了大爷的话,又骂骂咧咧地对着宓娃输出。
我偷偷问宓娃:你这是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吧?
她白了我一眼:废话!
那白眼翻的也是极其的可爱,我觉得我真是疯了。
我躲在屋檐下,吃着我那弥足珍贵的凉粉,和宓娃唠嗑。
凉粉下肚,我一阵喂叹:所以你是个汉奸。
这妮子倒是没再呛我。
她趴在书包上,蜷成一团,迷迷糊糊的,也不见生气,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怎么看都只是个孩子,跟汉奸什么的更是搭不上边。
我是个没什么想法的人,很容易便信了这话,只是觉得稀奇,没想到自己真能见到汉奸,还是个鬼汉奸。
难怪你死了都不得超生。
我笑她:这不就是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吗?
我旁边有位老人家,我所蹲着的这片屋檐就是她家的。
老人家躺在竹椅上,时不时摇一摇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
宓娃是个好姑娘,老人开口了。
我吓了一跳,幸好凉粉没泼。
老人家耳朵真好使。
宓娃出声:阮家姐姐。
我眼睛一亮,熟人!
这位阮家姐姐好像听到了,随后我就知道好像可以去掉了。
阮家姐姐准确无误地看向了宓娃的方向。
哪有那么多巧合!
宓娃是个好姑娘,行将就木的声音吃力又迟缓,她是个好姑娘。